城外树林,草木蕃庑,溪流潺潺,响彻山坳。
少年临近水源,放下鱼竿,拔出匕首,开始处理今早所捕获的猎物:一只野鸡。
洒上刚晒的粗盐和调料,很久没吃如此美味了。
刚架好篝火台准备烧烤,溪边灌木丛唰的一声,窜出两道人影,溪中鱼儿吐勾而潜。
“嗯?”
轩辕钺反应迅速,抬起掌中带血的匕首,另一只手从腿包里拉出鱼肠匕首,就算是顶级刺客来这,也不能伤他分毫。余光扫过,这俩便是轩辕族分舵轩部的旁系子孙,轩辕春和他弟弟,轩辕秋。
“堂弟,冠礼快开始了,咱们都很紧张,你倒好,在这里吃烤鸡。”轩辕春看起来很和气。旁边轩辕秋见他竟过得如此滋润,阵阵鸡肉香味令人垂涎,心中怒火自燃。
“回吧。”
轩辕钺随意挥了挥手,淡定的坐在磐石上,就没正眼看过这两兄弟。
将打理好的鲜肉架起,一颗颗粗盐结晶整齐的铺开,洒上椒粉茱萸橘皮,阵阵烤肉酥香四溢,飘香百丈。
轩辕秋见他这般藐视人的模样,心中的不爽更甚,对轩辕钺吼到:“你哪来的食盐?!擅自晒盐煮盐必定判刑你知不知……”话未说完,身旁的兄长拉住了他,并对他摇头。
轩辕秋也是“明白”之人,暂且平息心中怒火,将带有“轩辕钺”三字的的名帖扔在碎石上,不屑道:“这,你的名帖,有这东西你的成人礼有贵权,傻子。”
说罢,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兄弟二人离开要隘后,轩辕秋越想越是气不过:“为何不收拾收拾他?这厮儿都快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轩辕春早已没了刚才的和蔼,眼底带着沉稳又有一丝阴毒,他凑到弟弟耳旁低声道:“罢了,将死之人,徒费口舌。”
这句话仅他弟能听见,后者闻言,畅声大笑:“哈哈哈哈!仁兄所言极是,他不过是一个陪葬品。”
“诶!话可不能这样说,他是咱轩辕族的嫡系子孙呐!啧啧啧,对于帝王而言,这可是一尊‘高档’的陪葬宝贝儿呢。”
轩辕春怪里怪气的说道。
“噗哈哈哈!……笑死我了!”
“小声点!还有,以后别说这事儿了,“葬契”是家族机密。”
轩辕春说完,极为紧张的环视一圈,没有动静,才拉着弟弟离开此地。
……
……
烤肉滋滋声响,胜过溪水汩汩,轩辕钺熟练的将烤鸡削成块,吃了起来。
一如既往的泰然,从出生到现在,性格就未曾改变,自始至终的淡定从容。至于什么原因,或许和他两世的经历有关。曾期颐之年的他,在百岁寿宴上相得甚欢,亲朋好友欢聚一堂,正在同名企的总经许老头儿谈论着曾孙子联姻的那些事儿,晴朗苍穹倏忽之间电闪雷鸣,霹雳响彻天际,空旷的寿宴大席下起狂风骤雨,一柱强光同一团闪电掉在自己身上,环宇骤变之下,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所以从小沉稳冷静的他,无论是遇到亲人作古、族人作慝、敌人作死,都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冠笄(jī)之礼便是成人之礼,凡满男青年满十八周岁、女满十六周岁的,在其祝生后接下来的第一个冠笄节日,便会举行成人之礼。此礼意义非凡,传说携有上苍的意志、带领人类发展且能救赎受难老百姓的“天圣之子”,仅可在成人礼仪上甄别。
除此之外教育后辈履践孝、悌、忠、顺德行、民族文化传统归一等礼仪的毕业吉日同为今朝。因此,朝廷内外极为重视每届成人礼,其《堂国仪礼·冠笄》中的第三十九条就能看出,记载的大致内容“女子及笄,男子加冠,行冠者谎报天子之情,必以自取欺君之罪,生则斩首,死以鞭尸。”
小溪旁的乔灌木丛动静皆在轩辕钺感知范围内。
“别躲了。”
“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嘻嘻。”灌木丛中窜出一位少女来,清澈的明眸紧盯兄长手中的鸡肉,乌黑秀发披散至腰,如此佳丽,好一副人间巧画。此女便是轩辕钺的亲妹妹歆羽,大家都喜欢叫她小羽。
“回去。”
“好嘞~”
“你过来。”
“遵命~”
“老哥有啥吩咐!”
小羽很听哥哥的话,刚灰溜溜的跑几步,又被叫回来。
“我问你,笄礼准备好没有?”轩辕钺见她青丝如瀑,发未盘,百鸟裙翩,衣未换,肯定还没有准备好笄礼。
“啊……?什么鸡里?鸡腿吗。”小羽舔了舔贝齿,大眼死死的盯着她哥哥手里的烤鸡。
“……”轩辕钺无语。
“哥…你对我最好了。”她迅速贴过来挽着轩辕钺的胳膊,撒娇已是她见到哥后的被动技能。
看见妹妹直勾勾盯着手里的东西,瞬间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不行,你风寒未好。”
“明天就好啦,哥哥给我吃点嘛!…”
“只能吃一点。”轩辕钺将信将疑的将烤鸡递了过去。
“好的,我咬!”小羽咬住鸡腿,小手拉住另一边的鸡腿,一扯,半只鸡没了。
“?”
小羽撒腿就跑,轩辕钺见情况不妙,喊道:“给我站住。”
她咬着鸡肉含糊不清的说道:“微臣告退!不对,是搞腿,嘻嘻嘻……”
轩辕钺向来话少,但这十多年里却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话都是与这丫头交谈,也只有和妹妹在一起时他的冷漠性格才会有所缓解。
小羽哪有轩辕钺跑得快,两三下便被追上并没收战利品。
拿起被夺之物,无奈的摇了摇头,鸡腿上还有一排整齐小巧的牙齿印。
“嘿嘿,哥哥你对我最好了,我只吃一点!一点点就行……”说完她还用手比划了下鸡腿的大小。
望着妹妹“真挚”的眼睛,忍不住笑道:“要不是你经常忽悠我,我信你个鬼。”
“相信我!我用名誉保证。”
“你有什么名誉。”小羽发现自己忽悠不过去了,只能可怜巴巴的望着哥哥,这一招曾屡试不爽,但这一次他却不信了。
“你若未得风寒,我给你烤三只。”轩辕钺突然想起了某个场景,不由自主的说道:“医生说过,感冒期间抗病能力下降,烤肉中含大量脂肪,不易消化,会影响感冒恢复。”
“哥,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抗病能力啊?赶贸?一升?纸坊?”小羽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这个世界并没有“医生、脂肪和感冒”等说法。
轩辕钺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嘀咕着:“怎么又来了。”
“嘿……”
小羽见哥哥发呆,用最快的速度抢走鸡腿,二话不说便开始撕咬咀嚼。
轩辕钺那么多年也不是白练的,调动罡气后的人体速度能达极致,唰的一声,小羽再次与嘴边的美食吻别。
“哥!你好讨厌,你不告诉我配方,总要给我吃点吧!”小羽气得直跺脚,因为她也不知道轩辕钺是如何搞出连皇宫里都没有的“绝世调料”,然后洒在鸡肉上竟如此鲜美。
轩辕钺揉了揉太阳穴,不再计较方才回忆的场景,又瞧了瞧妹妹可怜的样子,不心软是不可能的。
“这样吧,教了你那么久的语言文学,给我形容一下鸡腿,修饰得好,可以吃一点。”轩辕钺所说的“语言文学”也是从“梦中记忆”所获,情节零零散散、参差不齐,似是一个公元2049年左右的“现代文明”中众多文化的一部分,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小羽是见到鸡腿分外眼红,潜能被老哥激发得淋漓尽致,含着口水,半分钟后便作诗而吟:
“未闻芳香先闻鸡,哥哥独自垂钓溪。我劝哥哥给我个……超级无敌叫花鸡!”
“给你个头呢还给你个鸡,不过关重新来。”轩辕钺敲了敲妹妹脑袋,“无情”的评价。
“哼!真是馋死……呃不是,真是气死我了!!!”
“我教你的,不是诗,是语言文学,再仔细琢磨。”
“好吧,再来!今天这个鸡腿我吃定了!”小羽气呼呼的挽起衣袖,觉得有点冷,又放了回来。
“有志气。”
“……”
两分钟后小羽开口道:“哥哥烤的鸡腿,色泽焦黄油亮微辣且携鲜香,一口咬下,外酥里嫩,肉滑可口,鸡肉鲜美,嚼成丝脍,缓缓下咽……”
说着说着小羽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色香味俱全,不错……嗯,我现在啃鸡腿比之前要香许多了,谢谢啊。”
轩辕钺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听小羽形容,咀嚼得津津有味,甚是享受。
小羽现在才回过神来,气得直跺脚:“可恶,给我鸡腿!!”
“我说,‘修饰得好,给你吃点’,你这不是没修饰好吗?我觉得还差得远呢。”
“呜呜呜…哥哥欺负我…哥哥天下第一坏…我要告诉娘…呜呜呜…”小羽翘起嘴巴,哭了起来,颀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看着看着就快掉下来了。
“给你,哭啥。”轩辕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妹妹一哭二闹三告状。
“嘿嘿,哥哥天下第一好!~”
轩辕钺心想,这天下第一坏和第一好就差一根鸡腿吗?小孩子的思维真单纯。
“时辰不早,哥我回去准备啦,一会儿见!”
拿到鸡腿后的小羽溜得飞快,生怕她哥“心回意转”。
“咦?”轩辕钺盘坐在地,以前梦中的环境都非常模糊,这越接近成人之日,梦境就愈发清晰、透彻,似是往生的经历、生活,也在脑海里接连浮现。
“看来这不是梦境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