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公孙春秋
于是一连几天,邓迟就像一个鬼魂似的跟着李弃,他也不再说些什么,仅仅只是这样默默地跟着,嘴里不停地说些李弃根本不懂的话,那种充满爱意的眼神毛得让李弃发憷。
直到有一天,李弃走在城中心的大街上,看着夕阳渐渐地落下了山头,延绵的大街两旁,做着夜间生意店铺的灯火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映红了李弃郁闷的一张脸,此时的李弃根本开心不起来,因为身后的邓迟已经时时刻刻地跟着李弃好几天了,她本想躲着邓迟,然而这个疯子般的男人却无处不在,李弃隐忍了好几天,直至今日,她终于忍无可忍,在这么下去,自己也会和疯子邓迟一样疯下去了。
“求你不要在跟着我了,我快受不了了。”李弃忽然转过了头,大吼地对着邓迟叫道。
“那你就当我徒弟吧。”邓迟挤出了一栏笑容,可眼神里几乎还是一种祈求的神色。
李弃转过头继续疾行,这种疯子,实在没法再跟他说些什么。
“也许我真的是吓着你了,”邓迟踉踉跄跄地跟在李弃后面,喃喃地自顾自说了起来,“但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天资这么好的徒弟。”
“天资?”李弃听到一阵冷笑,“什么骨骼清奇,天资聪慧,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从小到大,围绕着自己身边的全是一群顶尖的人物,而自己这个魔神的女儿却根本没有遗传下父亲的好血统,夜教不会自己,即使连一向开明的李轻狂,也总说李弃太笨,领悟能力太差。如今居然有人说自己天资聪慧,难这人不是疯子傻子还是什么。”
“你笑什么,我可没有说错,”邋遢的邓迟此时露出了一种神秘的笑容,笑得很妩媚,很动人,这样的感觉让人感觉特别的奇怪,“你可是皇天世家的人!”他几乎是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李弃一震,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心想着究竟邓迟是怎么发现自己的秘密的,且不说自己处在2000年前力量几乎全失,即使是回到2000年后,假如自己不使用皇天结的话,也不会有人会知道自己流淌着皇天世家的血,不过,有一点邓迟说错了,自己的确不是皇天世家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天仙子,而是魔界公主。
于是李弃摇了摇头。
“不是?哦,或许我应该这么说,你应该身体上流着一半的皇天世家的血。”邓迟的声音开始正紧起来,那低沉的声调蛊惑着李弃的内心。
这一次,李弃没有再反驳什么了,因为邓迟说得完全没错。
只听邓迟继续说道,“其实流着皇天世家的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我在意的是你身体上流淌的那一半的血,虽然只有一半,可强大的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它隐藏在你的身体里,邪恶,强大,却又包容,仁慈,你知道吗,世间所有强大的力量都不会允许所有异己力量的存在,所以你这两种力量可以并存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你却把这变成一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李弃被邓迟的话吸引住了,也许别人听起来很无稽,可如今她完全能明白邓迟在说些什么了。
“神力。”邓迟的话开始颤抖了,李弃明显感觉到了邓迟的兴奋,那种发现天下至宝的兴奋,他的声调一下子高了起来,竟痴痴地看着李弃,就像一个望着恋人的痴情女子,一个深情地看着自己孩子的慈母,“你知道吗?太稀有了,太稀有了,世间居然真的有感应而生而且还活到这么大的人,我真的很荣幸神居然会选到皇天世家的人,让几乎到了末世的皇天结可以再次发扬光大。”
“只可惜那是个恶神,是个臭名昭著的神,皇天结不能和他并存,只能被它污染。”李弃失落地说道,她想起了超度人鱼的结界,最终还不是因为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身体中魔神的力量,而让本来可以超度的人鱼变得永不超生。
“蠢货,那是因为那群蠢货全不会教你,乱教,根本就是乱教!自己再厉害有个屁用,把好好的一个苗子教成这样!”邓迟开始激动了,他几乎扑到了李弃的面前,用他一双修长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李弃,就像触碰了一件金贵至极的易碎品,或者一个稀有的动物一般,“你让我来教你把,我一定能让你的结界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李弃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波澜,的确,为了自己灰飞烟灭的父亲,为了自己背负的太多永不超生的灵魂,她太渴望这种随心所欲的结界了,可为什么,身后的这个疯子敢这样信誓旦旦地说出这样的话?
李弃转过头,夜雾已经包围了这座城市,灯火阑珊处的邓迟显得若隐若现,忽然间,李弃有一种奇怪的感应,这个头发蓬乱,邋里邋遢,但长相却极其俊秀的疯男人隐藏着一种强大的气场,难不成这是被皇天结所包裹着所以才让人无法看清,尽管邋遢肮脏,可骨子里却散发着一股贵族的气息,于是李弃说道:“你,究竟是谁?告诉我你真正的身份,我就成为你的徒弟。”
“黄太阳。”邓迟的脸上又挂上了神秘的笑容,锐利地眼神直视着李弃。
“他是,他是皇天结的创造者,连夜都佩服的人,他前几天居然还跪着求我当徒弟……”邓迟此番话出,李弃全身早已瘫软了下来,惊喜,荣幸,甚至是愧疚,无数复杂的感情充斥着自己,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在那个春日迟迟的慵懒午后,沃野的城里是那么阳光明媚,华丽的柳三街上,那坐落在小山下的教坊司里传来了妩媚的笑声,那几个穿着袒胸的半臂襦裙的女子们慵懒地帐下曼舞,这是十八里铺的柳三街,烟花之地,也是与世隔绝的沃野唯一与浩瀚国度交流的地方。然而几十年前,这里却意外地安置下了一座专门管理金乌宫廷俗乐的教坊司。
说起教坊司,这边要追溯到浩瀚初年,当年浩瀚置教坊司于宫禁之中,隶属太常寺,专管雅乐之外的音乐、歌舞、俳优、杂伎的教习、演出等事务,教坊司里的都是女伎,表面上是供浩瀚歌舞,其实确实浩瀚的游幸之地,从这里晋升为妃嫔的女人甚多。此后数千年,教坊司演变成内教坊与外教坊,内教坊仍设于宫内,而外教坊却各地各设一处,以便召集培养女伎进入内教坊。然而,在沃野,教坊司一直是空白的,几十年前,教习公孙春秋成为了沃野教坊司的第一任主人,众所周知,外教坊的艺妓,也是专门供奉内廷的,是不对庶民开放的,故而当年招募女伎可谓是门庭若市,大家都想成为浩瀚的女人,然而公孙大娘却吝啬地每三年才收三十个艺妓,三年内选上的三甲花魁才有机会招募到内教坊,然而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姑娘们对内教坊的崇拜与向往。
接着教坊司的名头,公孙赞助整个柳三街的烟花之地,人们慕名而来,就是为了在柳三街也能一堵教坊艺妓的芳容,然而公孙却把那三十个姑娘捂在手心里,便是这能在中秋花魁之夜才吝啬一见,然而这却带旺了柳三街的烟花之地,自然,作为赞助的公孙便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坐等着收钱了。
“喂,干什么!干什么!一大早舞也不练了么?你们不怕有人又被我赶出教坊司吗?”正当慵懒跳舞的女子们调笑之时,公孙春秋掀开了帘子,骂骂咧咧地从隔壁走了过来。
“公孙大娘,我昨天听我的客人说了,前几天让邓公下跪的女孩子终于同意成为他的徒弟了,据说今早就要搬到邓公府上了,
我们离邓公家就是一墙之隔,即使在阁楼上也能看到邓公家的院子,大娘,就让我们看看那女子吧。”
“就是啊,是什么天仙能让邓公亲睐啊?”
“说不定比大娘还要漂亮呢?”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够了,要看赶快!”只听公孙春秋一声令下,姑娘们一窝蜂的全跑了。
而此时,李弃抱着自己仅有的一点物品来到了邓迟府上,由于邓迟的名气,由于她成为了邓公唯一的关门弟子,李弃几乎成了众矢之的,即使在路上也有不少围观的人们过来指指点点,然而此时兴高采烈的邓迟根本不理会任何人的评价,然而敏感的李弃却犹如芒刺在背,当她刚跨进邓迟家的门口时,却听见隔壁楼上突然有人传来刺耳的哄笑声。
“哇呀,我还以为是什么美人儿啊,居然是个丑八怪,阴阳脸!”
李弃羞愤地转身抬头,见那青漆涂饰的豪楼上,挖苦自己的众女子中公孙春秋那一双嫉恨的双眼,这让李弃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这个眼神,好可怕,又好生的狠毒,就像是一个从杀人如麻的嗜血魔头里发出的,甚至比夜的眼神还来得欺凌。
“这不是教坊司有名的公孙大娘吗?为什么她要这般看着自己?”李弃纳闷地寻思道,却转眼已来到了邓迟的府邸。
那是一个偌大的乱七八糟的院子,墙上、地上、屋子上、屋内,满世界的画着奇怪的符号,大概也只有李弃知道这些都是皇天结的启动符号,不过那么多的符号连李弃看着都觉得晕。不仅如此,屋里屋外的杂物随处可见,甚至墙角还有不少丢弃了不知多少年的饭菜,老鼠肆无忌惮的在屋子里乱窜,屋子里的角落里还有便溺的残留物,甚至俎虫都在被子里生根,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这根本就是个乱葬岗!
“你?住这里?你……就想让我住这里?!本来李弃对黄太阳还有所期待的,现在看来黄太阳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
“这有什么关系?”邓迟满不在意地说道。
“除非把这里收拾了,不然我住不下去。”李弃恶心至极,几乎想吐。
“千万不要动,不然我可找不到东西了。”邓迟急了起来,声音听上去就像一个小孩子在撒娇。
“就是肯定不能动了?”李弃有些生气了,也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什么黄太阳了。
“不行。”邓迟蛮横地坚持道,似乎有些不讲道理。
“一间房子也不能收拾?”李弃强忍怒气,说道,心里觉得这黄太阳怎么这个小孩子气,果然是个疯子,她千万不能对黄太阳发火,因为他是黄太阳,是老前辈,是创始者,自己不可能一跟他认识就像对自己父亲那般不客气。
“要知道我的研究随处可见。”邓迟得意地说着,神情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孩子。
“那我住哪里!”李弃忍无可忍,吼道,“魔的窝都比你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