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寒被父亲的无赖模样气的七窍生烟,但怎的也不敢真的撕破脸,憋得小脸通红,气喘如牛。
许山倒是老神在在的盘着腿,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不住地念叨着“嘿嘿,今天算是吃定这小子了!以后让你再仗着你娘宠给我气受!”他满脸调戏之色,好不神气的说道“可想出个一二来,你娘可是要回来了啊.....”
许寒此时还真有些慌乱,保不齐这老憨货能做出哪般不要脸的事来,“报答?我一穷二白的能有啥东西报答他!”毫无办法的许寒只得想着要不再哄哄他父亲,正欲再度给父亲拿捏肩背时,脑海中却突然一道灵光闪过,顿时停下了脚步。
许山见许寒的怪异模样,又催促了几句。却不想儿子此时倒气定神闲起来,便奇怪的问道“你是想开了还是咋地?真不怕我告你娘去?”
“咳咳.....”许寒稚嫩的小脸一脸神秘,也不应话,只是转过身来在屋子里溜达了起来,装模作样的到处摸摸看看,不一会在脚步停驻在方桌后的墙面下,回头朝着满头雾水的许山笑了笑,提起来小脚就要冲墙角一处狠狠跺下去!
“英雄,脚下留情!!!”
此时许山终于反应过来,脸色丕变,从凳子上跳起老高一个跨步便冲到儿子身后,想要将他拉离此处!不成想许寒的力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几分,拖拽半天,也没能将这小混账拉开,只得狼狈挤到儿子身前,硬生生仗着自己高大身形将许寒逼退了几步。
此时二人角色转换了过来,许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许寒倒是自在得意的笑着“俗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啊,这报应来的也忒快了些哈?”
“快说,你......你是怎么知道我这藏.....藏了酒的!”许山恶狠狠地威胁,可言语之中怎么也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意味。
许寒嘿然一笑,却不回答,只是道“这下咱是不是扯平了?”
一排黑鸦自许山头顶飞过,内心滋味当真是五味杂陈,恨不能仰天长叹,泪湿长襟“想我堂堂八尺好汉子,竟被一稚童如此欺辱,罢了......且忍他一忍吧......”好容易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扯平了扯平了.....你说啥都成!”
瞧着父亲欲哭无泪的表情,此时换了许寒心若飞扬,不过倒也不好欺辱的太狠,自得的哼笑了声,便乖乖的退了回去。
锅灶上传来一股子焦糊味,想来酱肉已过了火候,许山正欲扯嗓子吩咐瞎溜达的儿子去将菜肴盛出,却又想着此时触了他的眉头,还是莫要再招惹他好,不舍的回头看了墙角下的泥土,然后便悻悻的取来一石盆,将锅中的菜肴盛了出来抱上了桌。心中惦记着哪日里乘着这小杀才不在家时赶紧给自己的宝贝挪个窝。
许寒抿了抿嘴,也未真的独自让父亲忙活,抽过二大一小的木碗踮着脚掀开另一锅灶的盖子,里面蒸煮了些散发绵柔香味的山植根茎,以及些许的谷物,各自盛的满满端上了方桌。
禾女此时仍未归来,想来应是在陪老祖闲聊几句,父子二人经历了方才的愉快则是坐在对桌大眼瞪小眼的一时无话。
屋外经过的邻人站在石道上与许山打了个招呼,他便顺势出了屋与人寒暄几句。许寒也是无趣的紧,见着灶旁泡着些山间野菜,想了一想忽而有些技痒,便起了身来将那野菜洗淖干净。
取下砧板,拿起菜刀后掂量了几下,数斤重的铁刀于他此时有些轻了,不太称手。许寒面上露出微笑,似有所忆。
虽然数载未曾动手,不过许寒此时的气力、眼力皆非寻常,手上的活计倒也不显生疏,手起刀落了几下,便麻溜的将这清脆的野菜分成大小相间的数段。走下灶膛,往膛内塞了好些枯草木柴,已是微弱的火势顿时又澎湃了起来。
拍了几个林间得来味似蒜子的将拌之物后,往刺啦作响的铁锅内下了油。这方天地虽无前世那些作物,不过兽油倒是一样可用。
火势极为猛烈,数息后兽油已泛起缕缕烟气,先将那拌料下锅翻炒几下,待香气溢出后,便将野菜尽数倒入锅内。绿叶之物尤重火候,少一分则生,多一分则糊。少年不敢怠慢,抄起木铲便在锅内上下纷飞起来,只看架势,也知他是此道高手。
半盏茶的功夫后,许寒又往锅内下了些褐色盐巴,炒将匀润后这佳肴已成,灶中火势未灭,许寒赶紧将清炒野菜盛了出来,就要端上桌子。
禾女施然归来,许山迎着妻子一道二人走进屋内,见着灶前忙活地不亦乐乎的儿子四目相视,皆感匪夷所思,疑是俗梦未醒!
“这小混蛋,又在作哪般的孽!”低声骂咧了句,许山欲上前修理自家这片刻不得歇的儿子,禾女在旁连忙拉住了他,埋汰道“哼!寒儿知道心疼我,哪像你,结发数十载,也未见你这般有心过!”
转过身来,却见父母亲不声不响站在身后,想来是太过专注,未曾听见动静。作了个搞怪表情,便将此世第一道亲出的佳肴搬上了桌,走近母亲身畔时,禾女面带欣慰笑意,摸了摸许寒头顶。这母子相得益彰的一幕看的门边的汉子满是酸味,恨不能当年就没把这小家伙给救回家来,害得自己在家中在也没了地位。
见母子二人落座,许山也不敢耽搁,跟那小家伙同处一桌,稍晚片刻便只能啃木桌了。
二人尝了许寒亲身下厨炒的小菜,虽不是什么惊世美味,但却有可圈可点之处。便是只当孩儿孝心的禾女也赞不绝口!而许山眼珠滴溜一转”既然你小子如此有天赋,日后一日三餐便都交予你了,这样也好替你母亲减去些负担!”
“这庖厨之内,皆是妇道人家的伙计,我家寒儿将来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岂能在这堆杂事里厮混?”禾女立刻反驳,似不解气,又在桌下狠狠踢了丈夫一脚“你这老东西少来埋汰我儿!”
“得了!有这胳膊肘朝外拐的娘们在,自己别想占这小子便宜!”许山满脸愤懑,低下头去对付碗盆中的吃食。许寒倒是无意,左右不过是做些饭菜而已,这些小事不值得一提。
一家人笑着、闹着、争抢着.......
这美好,被时光铭记,
纵数万载悠悠而过,亦不消散,
纵吾心之恨,天不能挡,地不可藏,亦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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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一日里,平凡的一餐,双亲在堂,许寒起身收拾了这满桌狼藉,又奉上清茶两杯,供父母消食之用。
许山坐于上首,看着静静为妻子揉捏肩背的儿子,“呵,这小子.....转眼间不意这般大了。”饮了清茶,嚼碎了口中的青叶后吐了出去,
“臭小子!若是无事,下午随我去山中吧......”许山淡淡地开口说道。
许寒面露惊色,猛地抬头看向面色平静的父亲,不过他却心知父亲这话却是对母亲说的,嘴唇蠕动几下也没出声,只是小手拿捏的力量重了几分。
禾女沉着脸,倒并未如许寒所料那般地勃然作色.....
这令人煎熬的沉默,许久后,禾女才微启朱唇“再.....等等吧,等寒儿大两岁再说吧!”说时犹豫,语毕时态度已是坚决。
“唉.......”叹了声气,许山不再强求,转而又吩咐着许寒,“我和你诸位叔叔最近于山中正寻一猛兽踪迹,眼下已快功成,不过围捕之时尚缺几件兵刃,如今你铁洪叔正在忙着,你下午且去打个下手,知晓了吗?”见许寒点头应下,许山瞥了眼自家肉缸中可怜的余货,进屋换了身衣物后,与妻儿告了声别便扛起斧头,拎着锄头出了门去。
屋外炽阳刺眼,汉子厚实的背影渐渐消逝在白光之中.....
许寒尚有些兴致缺缺,与着母亲没气力的说上会闲话后,惦记父亲的嘱咐,也兀自的出了屋去。
屋内,禾女扶着门,目送年幼的孩儿走过转角后也未回身,而是默默看着那直入云端的山峰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