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城,毗邻王城后方的一座深宅院落。
院子并不大,自外面看起来是再普通不过的样式,启城随处可见。此刻院门外却是站着一位不普通的少年。
“吱嘎。”
随着推门声响起,衣衫奢华,尽显其贵族气质,那个曾经被秦无忧赶出启城的闻人杰,迈步走了进去。
寒冬腊月,院内唯一的梧桐树以然凋零。树下一把木椅之上,一位看上去以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仰靠在上面,身上铺着一件狐裘皮毛,以作御寒。
闻人杰停在老人身后,躬身施了一礼,开口道:“祖父,一切都以安排妥当,只等您一声令下。”
被闻人杰唤作祖父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被秦无忧以雷法击毙,明明已经身死的前任国相——闻人雨师!如今却是活生生的出现在闻人杰眼前。
闻人雨师将目光自梧桐树上收回,缓缓起身,转向闻人杰,点了点头的同时,出言问道:“秦无忧,人现在何处?”
“刚刚传回的消息,秦无忧自白马禅院与吹笛人见面后,往秦川方向去了。身旁还跟着几个陌生少年,他们个个身怀绝妙星术,皆是一方人杰。”闻人杰回道
闻人雨师眼神里生出一丝意外之色后,再问:“风岚山呢?消息可送过去了?”
“杰儿都以安排妥当,这次准叫他秦无忧插翅也难逃!等西征结束后,整个天下将不会再有秦姓人活着。”闻人杰回过,话语中难掩心中怒意。
闻人雨师倒很是平常,没有半点波动,也未出言说教闻人杰,只是一笑了之。
闻人杰从旁主动开口道:“祖父,如今时机已到,也该是我们闻人重掌天下的时候了,您大可不必再隐居于此了,是时候出山了。”
闻人雨师看了眼墙外的天空,自与秦无忧决战诈死至今,天下诸事都有人送入院落内供自己了解,但自己却从未走出过这座院落。闻人杰今日如此劝说,自是不免生出几番感慨。
“祖父,我们回家吧。闻人昆兄弟那对叛逆,也该是时候付出代价了!”闻人杰再度出言道。
闻人雨师注视着此刻的闻人杰许久,方才出言道:“杰儿,记住!要想主宰这天下,就该有容天下人不能容之事的胸襟!
闻人昆兄弟不可杀,不光不可杀,你还要重用他们。明白吗?”
闻人杰心虽有不甘,面上却也是点头应下,仍是有些不服气道:“孩儿谨遵祖父教诲。但我闻人家遭此番大辱,总该有人付出些代价才行,不然日后威信。。。?”
闻人杰话未说完,便被闻人雨师打断道:“闻人昆兄弟体内流的是我闻人家血脉,又各个精明能干,自不可杀。但其他判我闻人家之人,则必杀之!
这便是祖父要教与你的第二点,要想站得住,站得稳,做事就必须得狠!”
闻人雨师说过,迈步离开院落的同时,再朝闻人杰说道:“杰儿,你说的没错,我们闻人是该重新出现在天下人眼中了。”
“吱嘎!”
推门声响起,闻人雨师迈步走出的那一刻,连风都变的严峻起来,整个北洲仿佛因闻人雨师的再度出现为之恐惧起来。
看着闻人雨师走出院落的背影,闻人杰眼神里满是斗志,面上露出笑意,快步跟了上去。
祖孙二人并未回返闻人府,而是穿过一道街巷,停步在王城后门前。
“吱。。。!”
两人刚一站定,长长的开门声便响起,王城大门自内被人拉开。开门的赫然是跟在宇王左右,被宇王视为最信任之人,掌管夜雨的典月!
三人见面,典月先施一礼道:“主人,宇王现在凤鸾殿内就寝,老奴现在便带您过去。”
闻人雨师回道:“身为外臣,岂能深夜擅入后宫?杰儿,你随典月一起,请王上来乾明殿一叙,祖父在那里等他。”
“杰儿遵命。”
一柱香时间后。。。
被闻人杰自温柔乡“请”出来的宇王出现在乾明殿,脸色惨白到极致,眼神里除了典月背叛自己的恨意外,还有深深的担忧与恐惧之态,盯着面前“死而复生”的闻人雨师。
“闻人老相国,深夜来见孤,不知有何事要吩咐?”
宇王没有坐上王座,不顾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的王服,咽了口吐沫,强壮镇定的问道。
闻人雨师依旧是一副淡然模样,没有行君臣之礼的意思,只是缓步走到王座旁,轻抚着扶手处的龙头,似是自语一般,回道:“称孤道寡?万人之上?
这个位子坐的可并不容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住的?”
“老相国此话何意?”宇王再问道。
闻人雨师坐在王座之上,对上宇王的目光,问道:“王上可还想继续坐在这王位之上?”
自闻人雨师坐在王位之上的那一刻,宇王反而不再有任何惧怕,变的很是坦然,不禁自嘲一笑。
笑自己的自以为是,自不量力。竟还妄想搬到四大贵姓,做这北洲之主?
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自己的王位,在四大贵姓眼里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拨弄的棋子而已。而自己费尽心机,用尽全力苦心经营的一切竟是那般无力!一直被人掌控在股掌之间,被人当作蝼蚁来蹂躏,连身边最信任之人都是别人的家奴。
笑过,宇王反而变的坦然,沉声回道:“坐不坐这王位还有什么意义吗?自古成王败寇,孤天运不济,无话可说。此生以再无憾,今日一死又何妨?”
“哈哈哈。。。”
闻人雨师朗声笑过,自王座之上起身,走下王座的同时,朝宇王开口道:“篡位弑君的罪名,老臣可不敢承担。王上之言,老臣惶恐至极。”
“老相国此话何意?”宇王不解道。
闻人雨师收起笑意,眼神变的冷峻起来:“秦家擅起兵事,为祸北洲。护国军候——秦无忧之罪更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请王上下旨,诛秦氏恶党,还北洲安宁。”
宇王明白了,明白闻人雨师心意,也从闻人雨师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自己一统北洲的宏图大业完了,整个北洲也完了,将永生永世被四大贵姓主宰,随意屠戮,而自己余生则变成了傀儡,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傀儡帝王。
宇王想拒绝,就像当年起兵时一般,用体内的热血与闻人雨师拼死。纵是明知徒劳,血溅王庭,但求问心无愧,更对得起秦穆的在天之灵。
可是多年来的称孤道寡让自己变的懦弱,变的贪恋权位,哪怕仅仅是个傀儡?
宇王久久无言,只是挪着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身子,直到瘫坐在王座之上,有气无力道:“典月,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