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前脚刚回到顾府,后面赵公公也带着人一同赶来,跟他一起的随从,抬了个沉重的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净是珍贵的古玩字画。
府内众人惊诧,顾林在府外接旨也是不明不白的。
赵公公只一笑传了句话:“皇上早前交代过的事,还望三小姐切要紧紧记在心里。这些东西,都是皇上提前送来的答谢礼,三小姐收下吧?”
这不是明摆着把她往火炕上推吗?
顾清躲在玉娘身后,前面投过来顾林的目光,她耷拉着脑袋,心里想着,这下完蛋了,她刚从宫里出来,指不定父亲会怎样想。
柳叶眉角一扫,也是不解。
“还不过来谢恩?”顾林小声提醒。
顾清忙往前走了几步,从人群里穿行而过,颔首朝赵公公道:“谢皇上隆恩。”
她只看见眼前飘过一个拂尘影子,接着是赵公公的声音:“皇上看重三小姐,还望三小姐不要让皇上失望啊。”
看重二字又是从何而来?赵公公说的话可着实将她害惨了。后又与顾林寒暄几句,毕竟顾宁在宫里是稳坐的贵妃,桥梁关系还是要建的好,又有算命预言在先,指不定以后的凤位会落在在谁头顶。
等到赵公公走后,顾清盯着那一大箱珠宝,头皮直发麻,玉娘还细心盘问皇上吩咐的究竟所谓何事?她干笑着,随意敷衍了几句。
柳叶回到院子里,左想右想没有想通,顾清那个小妮子有什么能耐替皇上做事?她不过是一个女流,手上也没几个得力的助手,能为皇上做什么事?
“也不知道二小姐可知晓此事?”丫鬟多嘴问道。
赵公公带着人光明正大来顾府传皇上口谕,毫不掩饰告诉大家顾清在为皇上效力,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安排了什么惊天任务呢。他也说了,是皇上看重,可真是为顾清长了脸。
“就算此事宁儿知晓,我也要差人告诉她一声。”柳叶是个心思多虑的人,她的亲生女儿在宫里为妃,步步艰难,万一半路杀出个顾清抢了她的位置怎么办?现在说的好听是在办事,日子久了,事情怎样变化还不一定呢。
随后手写书信一封,差人送往宫中。
黄昏时分,顾林传唤顾清去书房。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翻阅书篇的声音,顾清在一旁站了许久,距离父亲唤她过来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可父亲全然不理会她,只顾埋首处理公务。
等的久了,心思开始散漫起来。
顾林心里如同群马踏过一样,坑坑洼洼,分不清是担忧还是害怕,手中的书籍翻来翻去不禁觉得乏味,身侧站着他的三女儿。
他想要问很多问题,例如,你是如何与皇上相识的?皇上吩咐的差事是什么?等等等等,想问却又问不出来。
慕容也跟他打听过顾清的身世,他深知瞒不了一辈子,哪怕能多挨一天也好,可世事难料,他并不能左右什么。
实在瞒不住的话,也就只能推开顾清。在顾清顾宁两人之间非要做个选择的话,他只能选择自己的亲生女儿。
“咳咳,顾清呐,你坐吧。”缓缓放下手里的书册,与顾清对话。
得了他的应允,顾清道好,侧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她也没了往日调皮捣蛋的兴趣。
“你可知道,宁儿在宫里,什么才最重要?”
怎么说起二姐来?
她沉思后想想:“地位。”
“地位固然重要,还有一物,比地位更为重要,那就是皇上的恩宠。”
顾林害怕,害怕顾清因此进了皇上的眼,也害怕两姐妹反目成仇,说没有感情是假的,毕竟跟了自己那么多年。
父亲的话,顾清听的糊涂,对于妃子来说,皇恩是很重要,可父亲为何会对她讲这些?
“你们姐妹俩,都是我顾府的掌上明珠,我也希望你们后半辈子都能过得很好。清儿,你今日可否能答应我一事?”
“父亲但讲无妨。”
顾林微作踌躇,又道:“他日,若与宁儿有针锋相对之时,切要念及姐妹之情。”
如果顾林没有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这句话,顾清会认为,父亲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跟二姐相对,是父亲想多了吧。
“父亲何出此言?我与二姐,早已情同亲姐妹,尔等无故小事,怎会严重到与二姐成为仇家?”
还以为父亲会责问她,关于赵公公送礼来一事,没想到,竟问了一起不相关的事。
想来是自己言重了,顾林勉强一笑,缓解气氛:“我也只是突然想起,随口说说而已,清儿不要在意。想来是年纪大了,总担心这,担心那的。”
“既是如此,父亲还是多多注意休息,身体要紧。”
“我知道了,你刚回府,多去陪陪你母亲吧。”
正事说完就要赶人走,恰巧顾清要向玉娘询问关于红花的事,未多做停留便掩门而去。
一路上,父亲的话像经文一样在她脑海里嗡嗡叫,嘴上说不在意是假的,只是好奇父亲何出此言。就算是柳叶对梅院再有隔阂,她也未曾因此与顾宁闹过别扭,小叹一声,还是父亲年纪大了吧,总爱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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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顾宁展开宫外传进来的手信,眼神一行行扫过去,神情未有明显变化,看完后随手将手信撕成碎渣。
“娘娘,信上写的什么?”小玉问。
顾宁哦了声,望着满地残渣,看似漫不经心回道:“家信而已,府里的小事情,母亲跟我抱怨呢。”
看样子,她没有打算把什么事情都告诉身边人。
小玉也不多问。顾宁的眉宇添了丝忧愁,她起身靠在窗前,顾清是她一直疼的妹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然而手信里,柳叶字句激昂,指责顾清勾搭皇上,还有赵公公追到府上送礼的事。
都能追到府上去送礼?指不定再将她留在宫里,会出什么祸害。
入宫不过短短半年,她的性情变了许多,如今不管做何事都要首尾相瞻。就像此刻,她明明知道顾清的本性,也知道她的品行为人,可在听到旁人的胡话后,还是会气不打一处来。
更多是,是担忧,是害怕,害怕她们的胡话成真,害怕顾清真成为她的一块心病。
“奴婢刚才听闻,好像是苏贵嫔有了身孕,皇上下令,又赐了好几个丫鬟,还说切要好好服侍苏贵嫔……”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小玉注意顾宁的表情,见她仍旧望着窗外发呆,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顾宁哪里没有听见?只是不愿面对而已,想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捂热便被人陷害,最后自己还落得个罪名。
虽然不知道是谁人下的狠手,可既然对她这样做了,她也断然不会让别人好过,宫里的日子安宁了许久,也该掀起些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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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四人围在桌前,皆面色凝重。
药物被打开散落在桌上,顾清寻找出里面细小的红花,拿起一两片,再次反复询问玉娘:“红花当真能让人掉胎?”
玉娘点点头:“千真万确。”
再三得到玉娘的肯定回答,顾清按捺不住了,紧紧盯着小片红花,药是太医院开的,也是太医院取的,那男子的话也有几分猫腻。
之前说,是顾宁防备工作没有做到位,才导致胎儿在腹中死掉。她一直都不信这个结论,更是猜测有宫里其它妃子在背后陷害,也许她猜测的没有错。
人在无心之时说的话最有说服力。
男子说,红花全拿给宁贵妃用了。药是他拿的,也是宫女们熬制的,那么,有谁能在太医院光明正大拿走那么多红花?
“你一回来就问我红花的用处,还没告诉我,有什么事情呢?”玉娘问。
顾清愁苦不已,双手撑着下巴,桌上的红花尤其显眼,对着母亲她从来不瞒话,也就把听见的和所想的,全部讲了出来。
玉娘吃惊到说不出话来,她还不知道顾宁死胎的事情,又听闻可能是红花导致,当下连连摇头极为惋惜。
她早已见识过后宫里的风云变幻,各个都有狠毒的招数用来相互对付,想当年,怀上顾清以至于到最后产下她母子平安,都能算得上是她们死里逃生,尖锐又锋利的魔爪让人快要窒息。
顾宁进宫那日,她便早有想到这些,只是没有想到一切来的那么快。如今的后宫,美人很多,大多是闲置在宫里当个摆设,真正在后宫风光的,无非也就那几个女子。
惋惜又如何?就当作是命吧,她的清儿也是如此。
顾林跟她讨论过,是否要将真实身份告诉顾清,她没有答应。一来,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万一还有回旋的余地也说不一定,二来,她也没有做好准备,到时告诉顾清一切后,恐怕顾府……她们也待不下去了。
“不知道是谁竟那么狠心!”阿浣愤愤不平,毕竟顾宁是顾府的人,也算是欺负到她们头上来了。
“二姐之前的状态一直不好,我看她经常会精神恍惚,一发呆就是一整天,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