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迂回
凌嘉曦原以为轻巧地就能趴上去,却被迟凛说她怎么看起来挺瘦,背起来却那么沉。这种话听在心里很戳心,当下不便发作动怒,毕竟这一路要让迟凛驮很久,而且还是高空飞行。凌嘉曦闷声不响,唯有把气往肚子里撑。亏这一路的憋气,嗝倒被止住,再没打过一个。
“我们是直接回宫殿去吗?”凌嘉曦问。
“你这么沉,我中途总得休息下吧。”
“我沉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连我这点重量都背不起还喊累,算什么战士。”
“反正,我们现在不直接回宫殿,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那把神勺,一定要抢在幕后黑手拿到它之前夺过来,神勺就是我们的王牌!”
“可你知道神勺在哪儿吗?我前面听那个放火烧我的青年说过应该是交到公府去了。”
“探测神器不用愁,我有大长老的万年老罗盘!”迟凛说着晃了晃脖子,立刻一串罗盘从他脖子前晃悠了出来。他腾出一只手,解开穿在的绳线,然后一把甩到脑后,冲着凌嘉曦说,“你施咒把它变回原形,我们要靠它来带路。”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现在飞在天上气流又强,多不方便。”凌嘉曦打了一记迟凛后脑勺,在他叫痛之余,仔细盯着这个罗盘瞅半天。
“前面你不是忙着打嗝吗,其实这罗盘只能在天上逆风开解,陆地上受限。”
要把罗盘恢复成原来尺寸并不难,凌嘉曦没花费多少时间就办到了。就是没想到,一下子会变这么大,直接就把迟凛的脑袋给压了下去。这不是上次找千年乌鸦王用的那款,看起来更复杂,上面布满日月五星的天象符号,以凌嘉曦屈指可数的识别罗盘经验,只能说大长老这次把看家老宝贝贡献出来了。只可惜错综复杂得要命,在短时间内根本分不清任何一个方位。
“弄好了吗?快点啊!这大罗盘再加上你的重量,真的非常沉......”迟凛的飞行速度突然降低。
“你别催我,这个罗盘太复杂了,我还看不懂。”
“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跟大长老好好学习知识,看个大罗盘都不会?”
“别烦了,让我再想想。”
凌嘉曦在心里把十二地支默念一遍: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这个时候天空上需要有一颗明亮的星,用来校准大罗盘的中心法线。所幸,抬头望天空,阴漆漆的夜空里,远远的有一颗十分明亮的星星。就用它来固定中心法线的位置。接着再用双手拇指转动内侧盘,当内盘开始转动,外侧盘也随之相应而动。直到内盘转动的磁针静止下来,与中央界的红线重叠到一起为止。
大约过了十分钟。
“好啦!在东南方,朝前,快!”
“好!抓紧!”迟凛说罢,迅疾地消失在夜幕中。
凌嘉曦能感觉到他使出全力在朝目标追近,她的头发都被风色拉成了一道道直线。
“就在下面!”迟凛说罢迅即穿过山脉,降落到路边的一颗树上。
一辆马车正在不远处“突突突”地急驰而来。
“快拦截!”凌嘉曦下令。
“知道!你在这儿别瞎动。”迟凛一个纵身跳向了马车。
这身手凌嘉曦是放心的。用不了几个瞬间,在夜色完美的掩护之下,迟凛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然后顺利地返回到树上。
“走!我们赶紧离开。”迟凛边说边将大勺子塞到凌嘉曦手里。现在这把勺子在她手中的份量可比之前重,之前完全没把它当回事,还以为是把多了不起能用来避雷的工具。
“你是不是留了换了把假的留在马车里?”
“当然,冒牌货可是三长老的心血,他让我用仿冒品以假乱真,尽可能地扰乱敌方阵脚。三长老除了会裁衣服,精仿各国的神具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还让我给你带了几件埃什加维拉王国特色的男式衣服,你呆会儿试试。”
“为什么要男式的?”
“你还想轻松地以女装示人?我们要迷惑敌人懂不懂?先找个地方,好好换换装,然后再去找点吃的。”
“吃什么吃,你不是有四长老的不饿药丸吗?”
“那个啊,其实那个药丸四长老说已经过期几百年了。”
“什么?!你们竟敢把过期的药丸拿来给我服用?!要出人命的知不知道?”凌嘉曦一股恶气冲上心头,总是被他们这般“暗算”。
“没关系的,过期时间不算太长,四长老说了这药丸吃还能吃,就是效果差,而且吃不死人,仅此一颗送你了。”
天空渐露桔红的朝霞色,温度也慢慢升高。既然大雨已止,埃什加维拉一年四季出名的炽热就要重归大地。凌嘉曦无言地重新跳上迟凛的后背,需要他再次驮行到远方寻找暂且安身寻食的地方。
没飞多久,一片芒果树园就出现了。
迟凛如箭般降落到地面,望着满眼的青芒果,麻利地摘了好几个,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凌嘉曦居然也感到浓郁的饿意,看来过期饱腹药丸真的失效了。
“这样随便摘人家的芒果不好吧。”凌嘉曦看了看四周说。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女王请来的客人,现在又为她卖命地保护皇家神器,吃她几个芒果难道还要我们付钱吗?”
“你说得有点道理。”凌嘉曦宽慰自己,顺便接过迟凛抛过来的芒果。
“别光顾着吃,快试试三长老给你设计的衣服。”迟凛说罢从一个袋里翻出一套男式平民的服饰扔给凌嘉曦。“我吃完也要马上化化装,不然我这双迷人的蓝色眼睛就先要被他们当成可疑分子。”
凌嘉曦接过衣服,大小相当合身,还要配上三长老特意准备的美瞳镜片和假胡子。细心的三长老连变肤乳液都没有忘记,只要全身均匀抹上一层,肤色马上就能变成想要的颜色,这里的人民全都普遍小麦色或巧克力色,抹成相近肤色也是必要的伪装。换装完毕,活脱脱一个埃什加维拉本籍的农民形象,凌嘉曦用罗盘的反面当镜子,越照越像。
“这衣服穿在身上怎么这么凉快。”凌嘉曦说。
“当然了,三长老做的衣服,都带着铄之极的冰气。”
“这倒不错,这样不会中暑了。”凌嘉曦不由得在内心感谢遥远的三长老,什么都替大家考虑到。
天亮了,迟凛不便在大白天里四处飞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目和追捕。接下去的路,他们大致都要地面步行。
“我们现在离皇宫有多远啊?”
“应该还远着呢,快用罗盘测一下方位。”迟凛连吃了几十个芒果,满嘴黄哈哈的汁水。
“可是,就算我们变了装,不会讲当地人的语言还是会穿帮啊?”
“你不用说话,我会一些这儿的语言,保证够用到穿帮之前。好了吃饱了,你测好方向了吗,我们要上路了。”
在重新出发前,他们把神勺用布包了个结实,然后背到凌嘉曦身后。还有大黑,也一起被他们打包了。
虽说要步行,但也不能太慢,要配得上心急火燎的一颗心。所以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必须走得飞快。当然凌嘉曦是没有本事走这么快,又让迟凛背了一大程。然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他们就得审时度势,窜小路抄捷径。当然难免也会碰上死胡同。三长老精心为他们准备的服装,被他们这样东躲西藏地迂回线路中给辜负了,差不多又快天黑。
“啊呀肚子怎么又饿了,前面吃几个芒果真是不够充饥。”迟凛放下凌嘉曦,摸着自己的肚皮说。
然而,凌嘉曦也饿了,于是她难得赞同地跟着迟凛一起再去找吃的。如今到了离皇宫并不远的城镇上,有的是饭店。可这依然是一个全民吃素的国家。一想到没有肉吃,她就连忙提醒迟凛。但是迟凛并不介意,反而向推荐这里的地道美食----“麟凤饼”。
进了一家小店,晚上的食客已经很多。迟凛示意她先找个位子坐。凌嘉曦刚坐下,迟凛就捧着一大盘如山高的大饼走了过来。
“胃口真好。”凌嘉曦真心敬佩,但是不得不压低音量,“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钱币?”
“微生夏到来我们铄之极作客时就兑换了不少她们国家的钱币。来,你快吃,这可是埃什加维拉最有名的麟凤饼!很好吃的,吃饱了才能继续行动。”迟凛说着嘴里已塞满饼皮。
“麟凤饼?”凌嘉曦拿起一块瞅,分明像披萨,上面铺满了椒类和各式水果,还插着几根鸡毛。
咬上一口,啊呀这口感真一点不输给她吃过的任何一款披萨。居然好吃得要死,一口气她又连吞两块。可是依然比不上迟凛的狂食速度,他已经一盘子下肚,又要去要第二盘了。
突然,一群士兵冲进店内。
凌嘉曦紧张地不知所措却又不能出声喊迟凛,一喊怕就要露陷。她看到已经走向柜台的迟凛开始转身,他也看到了这群士兵,立刻朝她做了冷静的眼神。
她勉强镇定下来,只见那群在巡视了一遍店内后,直接朝她这桌走来。每秒的逼近,都让她心头猛跳。
难道被发现了?
结果他们绕视了一圈,就走了。
好可怕的虚惊一场。
凌嘉曦长长地吁了口气。
迟凛又回到座位,这次他拿的麟凤饼更高了,三下五除二地又全被消灭干净。凌嘉曦没想到迟凛食量这么大,仿佛长了个通天胃,在铄之极也没见他这么饿狼扑食。难道说天热反而刺激食欲?
“啊呀真是好吃,难得来一趟,一定要吃个尽兴。”迟凛满足地抹抹嘴。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的危险,只知道吃吃吃。”凌嘉曦被刚才的一阵紧张完全搅坏了胃口,只想快点离开,找个地方研究下步对策。
“急什么,说不定那群士兵在外面等我们呢。”
“什么?那你还在吃!他们在外面等我们,我们该怎么办?直接出去正面冲撞对战吗?”凌嘉曦快压低不住自己焦急的声音。
“没事,我先出去对付这些虾兵蟹将。而你,瞅准机会就快逃,大黑和神勺就交给你了。”说完,迟凛就起身飞跑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兵器相击的声音。店内的食客位全都慌张地离开座位。趁乱凌嘉曦混在其中,跑到外面。
果然,迟凛已经在跟那几个士兵交手。凌嘉曦看了一眼,迟凛单手用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棍与十几名士兵酣战着。这些士兵看上去并不像一般的士兵,他们的眼里像是隐隐射出如火花般的光。既然已经夜晚时分,这里的温度也明显比平常高许多。往常高温对迟凛很不利,但现在他穿着三长老特制的衣裳,就能在最不擅长在高温中打一段持久战。凌嘉曦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又不得不顺着人群急步离去。因为留下来观望被士兵发现的话,只会成为迟凛的负担。
凌嘉曦走走停停,最终还是决定偷偷地跑回去看看迟凛的战况。必须要把握好距离,即不能被发现,又得找到视野好的观察点。可惜她没有飞檐走壁的本领,只能小心翼翼地悄悄接近战斗现场。
刚跑到下个路口,手臂却开始刺痒起来,不一会儿就演变成从头到脚全身都痒起来。撩起衣服可以清晰地看到皮肤一片片地发红,难道是三长老的变肤乳液产生过敏反应了?那这反应也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她忍不住用手抓,一边抓一边朝角落里走去。正不知用什么手段可以止痒之际,身后忽然多了几个黑影。
一转身,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围上来。凌嘉曦暗想,总不会是挠痒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可是她也不是故意的。此时她还不便出声,免得被发现是异乡人。不如就当个哑巴。她一边要用尽全身意念抵制住百虫抓心般的奇痒,一边警惕地注意越逼越近的士兵。
其中一个士兵直接要伸手来逮她了,她可不能轻易落入他们之手。可是对方已经堵死了退路,而她的身后只有一面墙。凌嘉曦后悔当时怎么选了这条死路,本想避人耳目,结果却无路可走。
这时,凌嘉曦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股蛮力,大喝一声,闷着头就朝前冲撞去。至于撞到谁就不管了,只管闷头狂冲。好像这招还挺有用,被她撞到的士兵连连后退数步,然后他站稳了,径直用一只手把她的脖子给掐牢。
凌嘉曦顿时急得气都透不过来,两只手拼命捶打那士兵的粗壮手臂。情急之中,凌嘉曦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到了对方。士兵手一松,凌嘉曦踉跄着往后退离,刚站定,后面又扑上来两个士兵,将她一下子按倒在地。
她刚要喊救命,两个士兵却突然痛苦地怪叫起来,纷纷朝后倒退。原来他们的手一触碰到她的衣服,就冻成了一只只冰爪。如果时间再久些,估计冰气就要蔓延全身,动弹不得。
现在终于轮到凌嘉曦占据主动,再也不用惧怕近距离的搏杀,那几个被冻伤手的士兵见势立即鬼嚎般地逃开了。
换来了一时半会儿的清静,但也许他们会引来更大批的精兵强将,到那时凌嘉曦的衣服就算充满着冰气,也抵挡不了千军万马的攻击。还是得想个万全办法躲起来为妙。
人们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可凌嘉曦不这么看。如果现在就逃回夏夏的皇宫,那肯定就是自投罗网。她认定有权力陷害她的人肯定就在法师中间,她不能主动背着大勺去送给敌人。
可是排除掉这个最危险的地方,就再没什么更安全的地了。为此她整整愁苦了好几分钟。一屁股坐在原地,左思右想,也没有更好的主意。直到迟凛忽然地跳到她面前。
“你怎么还在这儿,叫你跑远点!”他一脸严肃地责怪起来。
“你把那里的敌人都解决了?”
“就这么几个,很快就解决了。我说你吧,不如干脆直接被他们抓了进宫去。”
“你说什么鬼话呢?被抓了还能有好下场吗?我们现在有大勺就掌握主动,坏人也不敢轻易动我们。”
“坏人只要把你打昏,或者远远地射一支箭,就能先结果了你,然后拿走他们要的大勺子,一点都不难。你现在安全的时间正在以流沙倒计时的速度飞走,还不如假意自投罗网,然后我们里应外合。”
“外什么合,你法力这么差,肯定不是法师们的对手,你也只能打打这些小兵小卒。”
“你干嘛老是灭自己人威风,天色已黑,我马上送你去殿门口,到时你借机溜进去。”迟凛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凌嘉曦背到身后,朝着宫殿狂奔。
如此积极主动地直捣黄龙,估计连敌人也没料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