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公子见白衣公子独自立于船头,轻轻说道:“婉慈小姐在舫内和诸公子对诗,如此良辰美景,臤弟居然能够舍弃的下,来到这船头之上,莫非臤弟对这绝世的美女,竟然丝毫没有兴趣?”
白衣公子忙回身弯腰施礼,眼中露出不令人察觉的奇异神色,抬起头来又恢复如常,抱拳道:“公孙少主见笑了,杨臤实在惭愧!美人人皆爱之,更何况婉慈小姐天香国色,若非公孙大人到来,我等见上一面都难于登天,杨某我又怎会不动心呢?只是此次出门,家父一再交代,必须保得少主您万无一失,杨某不敢有丝毫懈怠,故而来到这船头查看!”
华贵公子也就是“公孙少主”笑道:“臤弟无需担心,尽情玩乐即可。我带来的高手如云,玄沧将军又亲自陪同,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再说,我大汉四海升平,外敌远遁,皇帝陛下天威浩荡,万万不会有闹事之徒,臤弟只管放心,和我入内戏乐,如若臤弟能获得婉慈小姐的芳心,我绝不夺人所爱。不过,现在,我们可是公平竞争的哦!”
“公孙少主此言一出,这画舫之中还有谁再敢讨美人的欢心啊?”一声宏朗的声音传出来。只见珠帘连续作响,竟又从画舫内出来了五六名青年公子,俱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众公子们有的携美出游,身边佳人陪伴,好不快活;有的轻摇折扇,凭风抒怀,好不潇洒;有的激昂挺拔,指点江山,好不风流......而说话的是其中的一锦衣男子,该男子已过而立之年,身材高大威猛,黑发绕缎,眼睛狭长,似媚也霸。众人一出来就众星拱月一般围着公孙少主,唯独这锦衣男子站在船头一角,似笑非笑,神态傲然。
公孙少主大笑道:“好你个颠倒鬼,婉慈小姐想爱谁就爱谁,她如果爱你,那是你的本事,嘿嘿,就怕你没那个能耐!”
锦衣男子依在船边的栏杆之上,将手中的一樽美酒一饮而尽,高声唱道:
“颠倒似浪,颠倒如潮。
颠倒世间,颠倒莽蒿;
江山你家,日月我邀。
美酒娇娘,随我颠倒!”
唱毕,眼中神光异闪,右手一扬,手中的金樽如流星般投向河中,哧一声没入水中,竟未荡起丝毫涟漪。
而此时,从画舫的舱阁内传来一声厉叱:“何方贼人在船底?”此人内力威猛刚劲,震的整个画舫嗡嗡作响,只见一根长长的的白色丝带穿窗而出,如白蛇般钻入水面,竟搅起数米高的水花。
可是还有速度更快之人,众人出来后,白衣公子杨臤一直不作声,仍是低头沉思,在锦衣男子和舱内之人行动之后,才慢悠悠从怀中掏出一圈绳索来,也未见杨臤有何动作,绳索竟然随风舞起,逶迤妖娆,似灵蛇出洞,又似腾龙舞空,令人为之惊叹叫绝。然而,这些只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众人眼前一花,绳索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话说这李汨正悠悠然在河底静静地伏在一块石头之上,感受着体内奇怪的情况,只等待头顶的大船行远,便可浮上水面,寻找石不赤的踪影。忽然感觉脚踝处滑腻腻的好不难受,侧头一看,竟然有几条小鱼钻进了裤腿,如果再向上游去,那情景可就有些不能为外人道了。李汨怎能让那样尴尬的情景发生,双手迅速地在大腿部位合拢一抓,圈住裤腿向下推送,想把几条调皮的小鱼儿挤出裤外。谁知还未成功之际,就觉得身上不知被何物缠了个严严实实,接着后心一疼,背后被硬物砸中,再紧跟着脖子一紧,也被一物缠绕,亏得李汨无需正常呼吸,否则就这最后的绕颈一缠,就可要了普通人的小命。
李汨只感到身体再也不受控制,向上而去。李汨是武学的大行家,对自身被袭击的情况一目了然,甚至于袭击之人的武功高低也都清清楚楚,可这有何用,自己内力尽失,眼力再高,也只是一块高级的俎上之肉罢了,都逃脱不了被人宰割的命运。李汨这些时日连遭打击,心性已日益坚强,而还有重大心愿未曾达成,岂能安心受命!霎时间,李汨已经放下所有心情,暗暗下了决心,就算现在功夫低微,也要和这些袭击之人斗上一斗,想罢,心念一动,被拉出水面之前,张开嘴狂喝了几大口水,随即闭目装死。
“哗啦”一声巨响,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李汨被拉出水面,“扑通”一下,摔在了甲板之上。
一干人等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像被钓出水面的大鱼,湿漉漉的,趴在船头中央。有些如玉佳人,吓得惊慌失色,大声惊呼起来,直向后方退去。大家定睛一看,该男子年纪尚轻,脸色苍白,长发披散,两眼紧闭,嘴唇微张,口中还有河水不停流出,脖子上还缠着一根白色绸带。
公孙少主分开众人,挽着杨臤的手臂走向前来。杨臤在李汨露出水面时就已经收回了绳索,现在被公孙少主推搡而来,眼中尽是无奈的神色。
公孙少主好奇地打量着李汨,见他身上一件旧的青色长衫,打满了补丁,显是一落魄的少年文士,相貌看起来虽不丑陋,然此时的模样,委实过于狼狈了一些。公孙少主见李汨胸口微有起伏,似乎仍有气息,边对站在身边不远处的两个侍卫说道:“裴仲、胡健,你二人上去查探一下。”
裴仲、胡健二人应声出列,走到李汨身前,详细摸探。片刻后,起身说道:“大人,此人虽活着,但气息很弱,应是溺水较久,普通医士可救不得,需得内力高强之人,由内而外逼出河水,再推宫过血,助其恢复阳气,如此,方有生机。”
公孙少主沉吟片刻,道:“我等怎可在此等人身上浪费功力,弃之入河。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哈哈哈!大伙听招呼,我们所有人都回到舱内,继续和婉慈小姐斗诗啦!”
舱内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且慢!”众人听出乃是玄沧将军的声音,玄沧将军接着说道:“本将军曾在江湖中走过多年,听闻山西莫家的“见土回魂”、蜀中唐门的“锁毒体”、关外大坞堂的“绝脉断户功”等都是一等一的假死功夫,这小子来历不明,在水底半日居然没有淹死,本将军和颠倒兄弟都下了狠手,一个普通的书生居然还活着,可疑之点甚多,我怀疑他用的就是某种高明的闭气假死功夫,暗藏在河底图谋不轨,大家切不可掉以轻心,也绝不可放虎归山。”
众人一听,顿时四散而开,望向李汨,眼中惊恐不已。
锦衣男子颠倒蓥大笑道:“玄沧将军听力真是高明,可惜不能离开婉慈小姐半步,否则亲身出来看看这小子,他哪里像是什么刺客。”
公孙少主嗔道:“颠倒鬼你赶紧去看看,这里高手虽多,但属你的江湖经验最是丰富,快去快去!”
颠倒蓥艺高人胆大,踱至李汨身前,蹲下来左看看右看看,拿起李汨的左手搭了半天脉,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道:“这小子确实练过,内功相当的堂正大气,应该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可惜内力实在差劲。后背还中了暗算,两枚细小暗器扎在风门、七海二穴之中,应该是不久前与人动手被人打入水中,随河底暗流漂至此处。”
这一下讲的清清楚楚,证据充分,推理准确,众人尽皆叹服。
公孙少主向颠倒蓥竖了竖大拇指,说道:“好啦,大家赶快回去吧,可别冷落了婉慈小姐啊。”
众人哄笑入内。杨臤轻轻震开了公孙少主挽着自己的手,歉声道:“少主见谅,杨某去去就回,绝不可留下隐患。”说完,在公孙少主惊诧的眼神中,抓起李汨,也带到了舱内。
舱内之人亦不在少数,皆依次围着舱体而坐,中间留出大大空地来。北面中间的珍木大红榻上,一位绝代佳人正笑盈盈的看着众人回来,等到公孙少主进来时,目光中异彩连连,起身施礼道:“公孙大人有礼了!”
公孙少主自进了画舱,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佳人,听到此言,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半截,脚底生风,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佳人身侧,用最潇洒的姿态坐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道:“婉慈小姐,咱们继续对诗喝酒。”说完,看了一眼坐在婉慈另一侧正经端坐的一名中年男子一眼,打了个哈哈,道:“玄沧将军真是尽职啊!”
玄沧将军身着黑色麒麟轻甲,气势如渊,国脸环眼,尤其是厚唇下的乱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本在闭目沉思中,听到公孙少主的招呼,顾忌此人通天的身份,不得不欠身作揖。忽地怒目一睁,精光四溢,在昏迷的李汨身上来回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