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麟和大多数天目域的弟子一样,对于天刀令,只听其闻,未见其身,但此刻,阚麟突如其来的这一句,着实让兰旭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兰旭根本就没有料到,阚麟竟能一眼认出了眼前这枚黑色令牌的真实身份,并且从其眼中的精芒可以看出,他还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
上天喜好弄人,当你在一方面独领风S之时,往往在其他方面毫无建树,而当你一无是处的时候,上天又会给你一道出类拔萃的天赋。
眼下,阚麟就是一位上天“眷顾”的孩子。
阚麟和大多数天目域弟子相比,虽然在修为上并不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是他却有着一种独一无二的特质——对于自己好奇的事情,会十分的执着。
比如天刀令的传闻。
在阚麟刚刚入院的那一年,和兰旭分别之后,阚麟便开始对这个全新的环境,进行最为细致的观察,每一处角落,每一道小路,甚至每一株花草,阚麟都十分细心的记在心里。
这是一位修真者必备的功课,虽然阚麟还尚未开始正式修行,但他跟随木易大师的这些年学到的经验,恐怕是很多天目域内的弟子这辈子都无法体会的,例如阚麟这种每来一处新的地方,必先熟知周围一切的习惯,虽不起眼,但却往往能够拯救自己一命,这是一种经历过无数危机之后,所养成的潜意识举动,这种举动对于修真者而言,也必须深入骨髓,因为修真界可不是善男信女居多的地方。
任何一个疏忽,都会让你百年来的修行化为泡影,更有甚者沦为他人手下的行尸走R。
这就是修真界。
一个充满着尔虞我诈,你争我夺的地方。
但,值得庆幸的是,至少还有像清屿山这样的地方,供许多像兰旭、阚麟这样的幸运儿安全、静心的修行。
特别是像阚麟这般的多动孩童,在艰苦的修行之余,还能有闲情雅致到处“惹是生非”。
这实在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特质,甚至对于一些无法进入的地区,阚麟也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因为在阚麟看来,半途而废可不是一个修真人的好习惯,乃至于后来,他不惜选择了做一名梁上君子,也要满足自己无限的好奇心,而且正因为如此,他因缘巧合的遇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另一位梁上君子——西院的聂远望。
一个和自己志趣相投之人。
二人在木梁之上巧遇,彼此先是一惊,片刻之后,二人不发一语,旋即心领神会,相识一笑,因为在彼此的眼中,二人已然确定,他们是同一类人,而这一类人往往都有一种相互吸引的特质。
不过,阚麟和聂远望可能不知道,这种特质,不但可以吸引同类人,还可以吸引另一类,一类视这种特质为不安因素的人。
此刻,就聂远望和阚麟二人心心相惜之际,横梁下方,一双冷峻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这双眼睛来自于天目域戒律院的堂主——方太闲。
天目域有这样一句话,形容这位方堂主——“太闲不闲,多做少言。”
方堂主虽然名叫太闲,可他平日里可并不闲。
十岁进入天目域修行,二十岁修炼至驭物期后期巅峰,二十五岁下山修行,三十岁回到天目域,五年时间共计除妖三万有余,拯救苍生无数,就是这般修真界最为璀璨的明星,却在他风华正茂之时,毅然选择留在天目域,成为戒律院一名深入简出的堂主,掌管域内弟子的言行举止。
这一待,就是二十年。
没人知道为什么方太闲会选择从一位赫赫有名的仙侠,变成一位默默无闻的天目域教官。
有人传言方太闲是因为下山那一年,与一名凡间的青楼女子暗生情愫,却怎奈世俗门规,方太闲只能选择离去,而后那位青楼女子却选择以死结束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方太闲得知已晚,到达之时,已是天人相隔。
面对真情实感,一位青楼女子却比一位修真者更为执着和刚烈,这让方太闲相形见秽。
在埋葬了这位青楼女子之后,方太闲选择了隐退江湖,不再踏足尘世。
这是其中一种说法。
还有一种说法,方太闲下山后,回到了自己久别的家乡,但岂料,记忆中美好的家乡,变成了一堆焦土,自己的房屋变成了残垣断壁,自己的至亲早已化为一副森森白骨。
这一切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摧毁了方太闲的意志。
五年间,他寻遍大江南北,为的就是找出真凶,却怎知造化弄人,真凶乃是天道众的十三惊惶。
他不知道为什么十三惊惶屠戮自己家乡的原因,他更不知道十三惊惶身在何处,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复仇,就算让他真正能够面对十三惊惶又如何?不过是徒增一个亡魂罢了。
实力的悬殊,让得方太闲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份无奈在方太闲心中,化为一种愤懑,一种熊熊燃烧的怒火,最后转为对杀戮的渴望。
断清秋一早察觉了方太闲的情况,将他召回天目域,让其修真养性,直至化尽这份心魔,方才能够再出天目域。
以上两种说法,是天目域弟子之内传得最广,也是最多的两个版本。
但对于这一切的流言蜚语,方太闲置若罔闻。
因为不论这些流言是真还是假,都已经不再重要,这毕竟是过去的事情,对于人而言,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特别是当阚麟来到天目域之后,他也更加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坊间传闻。
此等花样百出的学员,别说方太闲,就连断清秋都不一定见过。
一时间,阚麟成了戒律院的常客,如果一段日子没有阚麟的身影,戒律院的执法弟子们还会有些觉得不适应,因为阚麟实在是一个可乐的人物,在阚麟被关经闭的时候,他自来熟的天性,往往能让很多戒律院的弟子开怀大笑,让本来枯燥的修真时光变得充满欢声笑语。
当然,天底下的事情,往往是无独有偶,戒律院的常客也并非阚麟一人,西院的聂远望,就是另一位戒律院的常客。
但聂远望却与阚麟有些不同,虽然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但他们二人着迷的事物却不同。
阚麟对于谜一样的天刀令充满了好奇和憧憬,而聂远望却对一个人,充满了好奇。
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人物,天目域三大长老之首——霍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霍岐的神秘程度甚至比天刀令还要更加隐晦。
作为天目域号称最强的修士,其锋芒和传闻在天目域的弟子间争相讨论的话题。
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天目域最强的称号乃是万兽谷的玉麒麟,但玉麒麟毕竟是妖,人妖殊途,更何况堂堂天下第一大派,却需要靠着一只妖怪来撑场面,实在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所以,霍岐首当其冲,成为了天目域的真正招牌,风头盖过当代域主断清秋,加之其神乎其技的传闻,成为了天目域弟子间最为敬仰的修士。
聂远望成为了其中最为着迷的一员。
为了能够目睹霍岐尊荣,聂远望甚至偷偷潜入天目域内院,可惜并未如愿。
不过对于聂远望而言,并非一无所获,他至少看到了那座神秘的院落,更重要的是,他遇到一位志同道合的伙伴——阚麟。
最后,不知道是他二人的执着打动了方太闲,还是方太闲实在不想再被聂远望和阚麟二人折磨,在一个并不算风和日丽的下午,方太闲来到了聂远望和阚麟被关经闭的地方,将二人喊到一间房间内,给了二人一人一幅字画。
阚麟和聂远望二人拿着并不算沉重的字画,看着已经准备走出房间的方太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当他二人将手中字画缓缓打开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弥漫在二人的全身,犹如春风拂面一般。
字画上,并不是雄伟壮丽的山水,也并不是铿锵有力的行楷,而是一张惟妙惟肖的物件和人物。
但阚麟和聂远望却如获至宝,将字画捧在手心,生怕别人抢走一般。
因为,阚麟的字画乃是天刀令的真实模样,而聂远望的字画则是一位趾高气扬的老者——霍岐。
兰旭推了一把满脸惊喜的阚麟,将他从过往的记忆中拉回现实。
阚麟一脸不解的看向兰旭,用尽全身的气力问道:“兰旭,你,你是怎么弄到天刀令的?”
兰旭自然不会告诉阚麟,这是邪使尨敀给自己的,就算他这么说,阚麟也不会相信,更何况,当下,兰旭也没有时间去解释这一切:“这个以后我和你解释,你先告诉我,谁知道霍长老身在何处,我需要将天刀令交给霍长老,请他出关!”
看了眼火光冲天的夜空,阚麟深知兰旭口中所言为何,当下也没有再多盘问,朝着西院的方向一指,说的:“你赶紧去西院去找一名叫做聂远望的弟子,他知道霍长老在何处。”
闻言,兰旭看了眼西院的方向,扶着阚麟靠在一处断壁旁,简单的叮嘱几句,便火速化为一道光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望着兰旭消失的方向,阚麟感到一阵莫名的担忧,低语道:“聂远望,你可一定要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