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斗一触即发,杀戮在所难免。
焦天阳悬浮半空,怒发冲冠,眼中不断透出滂沱杀气,在他看来,杀死陈天明的理由有着成千上万,但陈天明显然不认同,他也不会去认同。
望着焦天阳充满怒火的眼瞳,陈天明老神在在的说道:“你和那个黑鹰一样蠢,你我皆是拥有不死印,你如何杀我?”
其实陈天明所言非虚,先前孞御风能够击败拥有不死印的苍玄,乃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所谓天时,苍玄虽然拥有不死印由来已久,却凭着自己霸道的本命妖型一直压制着不死印,之间产生微妙的平衡,相安无事了数百年,却不料此次一战,这层微妙不知何故被打破,虽然身为不死印的拥有者,但也是第一次开启不死印,无法轻车熟路的驾驭不死印,让得孞御风占得先机;所谓地利,此处灵力主要是亡者之气构成,而不死印的使用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苍玄不同于灭逸嗔或是兰旭可以随心所欲的转换各界灵力,因此也导致了苍玄无法尽情发挥不死印的力量;所谓人和,此战苍玄急功近利,浮夸聒噪,得到不死印之后,内心之中的欲望和野心无限膨胀,这直接导致了孞御风抓住苍玄的百密一疏,使出致命一击!
但这天时地利人和焦天阳占了几条呢?
天时?此战之前,焦天阳自问对于不死印的驾驭还算说得过去,谁知刚刚与陈天明一战,焦天阳方才知道,原来陈天明的天赋如此之高,自己所用之招数,陈天明只观一眼就可随意施展,当真天纵英才。
地利?对于二人而言,他们都是常年生活在此地,深知此地的灵力情况,因此说不上谁有优势。
那么答案是只有一条。
那就是人和。
而此处的“人和”并非焦天阳所用不死印的时间长短,而是他幼年时的一翻奇遇。
正是这番奇遇让得焦天阳在今天有个真正的底牌,也正是先前焦天阳告诉兰旭帮助自己解决了部分不死印问题的高人。
此番奇遇,发生在焦天阳被流放到后山的那一年。
那一年,秋分,阴,空气微凉。
焦天阳行走在后山之内,如同傀儡一般,漫无目的的行走,自从被发配至此已然不少时日,西院的一切仿佛梦境一般,在他的眼前不断流转而逝。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忿恨和不平,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到头来却换的如此的下场,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如今沦落到如此田地,还谈何报仇雪耻?
思量之间,一行热泪从焦天阳稚嫩的脸颊上滑落,随即焦天阳放声大哭,无力的瘫坐在地面之上。
忽然。
焦天阳的哭声戛然而止。
因为远处竟然传来一阵琴声。
何人会在这荒山野林之间弹琴?
焦天阳被琴声所引,擦干泪水,竟缓缓站起,鬼使神差的朝着琴声的方向走去。
随着焦天阳离琴声的距离愈发靠近,他发现似乎琴声之中夹杂着老者的细语,似歌声,似诗词。
“渐吹尽,枝头香絮,是处人家,绿深门户。远浦萦回,暮帆零乱向何许?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日暮,望高城不见,只见乱山无数。韦郎去也,怎忘得、玉环分付:第一是早早归来,怕红萼无人为主。算空有并刀,难剪离愁千缕。”
待得琴声清晰无比,焦天阳发现迷雾之中似是有位老者半跪着,借着大腿顶着手中长琴,右手托琴,左手拇指与中指一合,撵着琴弦拨了一下,琴音似是水波荡开来,焦天阳细细品这单音,深觉其妙,此音高而不夺人欢悦,似是莺啭般灵动。
还未等焦天阳回味,那老者斗转音弦,像是苦风愁雨,让人难以舒畅,顿时忘了世间苦楚。
焦天阳凝视着面前的老者,若有所思,这是个很平凡的老人,平凡到看过一眼就会忘记的面孔,但隐隐中老人的双眸透出一丝智慧,让得面对陌生事物十分多疑的焦天阳都有些折服,这是在平常难以想象的。在天目域中,能够让焦天阳有如此感觉的人,乃是天目域的域主断清秋。
“您是?”看着不远处端坐在石头之上的耄耋老者,焦天阳问道。
“山野村夫罢了,这位小友,你我在此山间相遇即是缘分,可否愿意让老夫为你算上一卦?”老者噙着三分笑意看着焦天阳。
“算命?”焦天阳心中一紧,且不说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哪里来的人,就算有人,也多半是妖怪幻化而成的,但焦天阳却看不出面前的老者有半点妖气,而焦天阳本身就是不相信命运之人。
“在这之前,我先回答你的两个问题。”老者笑道。
还未等焦天阳反应过来,老者已然开口道:“第一呢,老夫并非是妖怪,这天目域后山之内虽然多为妖族,但老夫确实不是其中一员,只是碰巧路过见一位隐居很久的友人罢了;第二呢,这命数呢,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皆看你一念之间。”
老者说完,焦天阳脸上不禁骇然,心道:“这老头那不成能看透我心中所想?”
“确实能看透。”老者一句话让得焦天阳更加骇然。
“还请前辈赐教。”焦天阳不敢怠慢,拱手恭敬道。
焦天阳如此礼数,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关于你的命数,老夫可观其一,却观不得其二,其一倒也简单,就是这困扰你的不死印,对你而言是福却不是祸。”
“是福?前辈,小子被这不死印残害,独自一人被流放至此地,怎么会是福?”焦天阳愤愤道。
“非也非也,你可曾想过,在这之前,你并非修真之人,可如今却已是登堂入室的筑基修为,这一切都得益于不死印,老夫可有说错?”老者不紧不慢道。
闻言,焦天阳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前辈虽所言不假,但。”焦天阳却欲言又止。
见状,老者如智叟一般,轻笑道:“你可是想说,但是这一切都是你用自己的灵魂与那永生者换来的。”
焦天阳点头。
老者嗤笑一声:“世人皆是愚钝不堪,永生者岂是真能通天?世人的灵魂为人之根本,怎会因为一两个所谓的契约就被轻易夺走?”
焦天阳感觉这位老者当真不凡,所言之词字字珠玑,连忙拱手道:“前辈所言小子不甚了解,还请前辈明示!”
“你和永生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交换灵魂,这只是永生者的一个伎俩。”老者说道。
“那是什么伎俩?”焦天阳问道。
“诅咒!”老者说道。
“诅咒?如何能解?”焦天阳似是看到一丝曙光!虽然他当时不过十岁,但是他还是知晓在修真界有一巫族乃是专攻诅咒与蛊毒之类的邪门之术,如果永生者与自己之间定下的契约仅仅是永生者参照巫族使用的障眼法,那么这个诅咒是可以解除的。
就在焦天阳心中思量之间,老者眼中精芒一闪而过,旋即微笑道:“已经解开了。”
说来也是神奇,当老者话语落下之时,焦天阳顿感身体一轻,如释重负一般,那长久以来的束缚之感荡然无存,随即焦天阳身后一阵黑气从体内亦是散发而出,飘落在漫天瘴气之中。
深知自己不死印的诅咒已然被老者所解,焦天阳刚欲拜谢于老者,却鬼使神差的将手指摸于眉心处:“怎么不死印还在?”
“这不好吗?不死印现在真正为你所用,但小子你要切忌,你虽摆脱了永生者的束缚,但这不死印的力量太过巨大,没有三年五载,你难以驾驭其中力量,切忌切忌。”
老者在回答焦天阳问题之时,声音渐行渐远,本就模糊不清的身形被一片绵密的云雾遮掩。随后再也没有出现,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焦天阳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一样了,而且刚刚老者琴声独特异常,好似某种仙法秘境暗藏其中,让得焦天阳隐隐之中对于“悲天鸣”的招式理解又有了新的见解。
而这新的见解,就是他这一战的底牌。
一张天纵奇才陈天明也难以猜透的底牌。
想及此处,焦天阳竟凭空的大笑起来。
旁人如果看到,一定认为焦天阳疯了,但陈天明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焦天阳不是疯子,陈天明当然也不是傻子。
焦天阳的笑声依旧没有停止,反而愈发张狂,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笑,也没人会去问他为什么笑。
战场沉默,唯有焦天阳开怀大笑。
这一诡异的场景并没有维持多久。
终于陈天明忍耐不住,率先开口:“你笑什么?”
焦天阳收敛笑容,回道:“我在笑你太过自信!”
“我太过自信?我本就有实力自信!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随时可以报仇,但你能杀了我?”陈天明的脸上扬起一丝轻狂。
“杀你?”焦天阳的嘴角划出一道弧度。
看着焦天阳嘴角的笑容,陈天明不以为然,心道:“你所有的不死印招式我已然了解,料你耍不出任何花招。”
但,焦天阳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天地早已悄然发生骤变!
因为他看到,焦天阳居然开始施展“悲天鸣”了,而且不知何时,自己和焦天阳已然同时站在了一个巨大的“悲”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