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倩目低垂,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盈盈泪光:“苏梅一介女子,独立难撑,故此……”
“糊涂!”男子的手重重落在桌子上,“你可知那魏青发布了新令,说什么五五对开。这会让我损失多少银两,你难道不知道么!”
“国栋!”苏梅挪过去,柔若无骨的手附在男人起伏的胸口,“且息怒,他有许多事不知,所以下错命令也是情有可原,我来说给他。”
“阿梅,我们相识这么多年,还能信不过你不成。”陈国栋放缓了语调,指尖捻住苏梅的下颚,“你与人厮混我不管,但你可别一时糊涂,做了傻事,到时别怪我不念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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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天麟走时,歪歪扯着他跟他求了半晌,带她在这王宫里转转,他丢下句明日,就走了。歪歪在这空寂的青鸾别苑,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春兰收拾停当,已然歇息去了,离去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乱跑。
发了半个时辰呆后,歪歪朝杜仲眨巴了眨巴眼睛:“小杜仲,我俩互换衣服可好?”
两人换衣服,让杜仲暂且扮演公主,自己扮演一会儿侍女,不是公主,不就可以乱跑了嘛!
歪歪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感叹自己这些日子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哇咔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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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方的魑魅魍魉大军已经在吉安城盘桓了两日,日间蛰伏于东郊荒地,夜间出来行动,寻找七窍玲珑心少女。那少女的封印已然恢复,所以气息又隐灭了。
是夜,遮天蔽日的浓云笼罩着吉安城,半悬空中,一个黑袍男子伸开双臂,黑雾从他体内渗出,扩散向四面八方。他漆黑的双眸凝望着脚下的吉安城,内心百感交集。
黑衣男旁侧立着红衣女子:“鬼方大人,您可探看到了什么?”
鬼方用自己的气息罩住了整个吉安城,仔细探查了每一寸地方,可却丝毫感受不到那个少女。收起魔力,他悠悠道:“没想到龙七的封印竟强悍至此。”
红彤目光一紧:“龙七?那少女身上有龙七的封印?”
鬼方邪崇地咧开嘴角:“哈,忘了你和龙七是情敌了。再提醒你一件事,那少女是龙七的女儿,十二年前,我加上我的魔军,为了杀掉龙七几乎全军覆没,饶是她刚刚生产尚且虚弱,而且她处处护着女儿,又分散了许多精力。若不然,恐怕我还杀不了她。那龙七在临死前,将她女儿抛下山涧,并用最后的法力封印了她。”男子的心微微抽痛了下,凄厉的女声骤然响起,“收起你的怜悯之心,我要不是别无选择,才不要附在你这个窝囊废身上。”
男子面部肌肉开始抽搐。
红彤看的目瞪口呆,一百年前,她就听说过鬼方的名号,听闻这鬼方魔力高强,甚至可媲美当时的妖王雪影,可后来它就消失了,一百年后又突然听到它的消息,便来投靠。却从未想过,消失的一百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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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台
巫女白莲观天象,探天机。一双空洞的眸子在天空中来回探看,指尖不住地恰算:“血光之灾,血光之灾啊!”
楚安南的眉心锁成一团:“还请巫女明示。”
白莲指着天际一黑一红两个点,道:“寻仇的来了。”
“是何仇家。”
“杀父之仇,灭国之恨!”
“杀父之仇,灭国之恨?”楚安南的思绪飘向了远方,“难不成,是前朝余辜。可,可分明已经杀尽了。”
白莲空洞的眸子闪了闪:“来者是死人!”
“死人寻仇?简直闻所未闻!”
“凡有阴必有阳,有阳必有阴,阴盛则阳衰,阳盛则阴弱,此乃天下至理。天平之世,人口鼎盛,阳气必然大盛,王上没见过妖魔也是情理之中。可是没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如今南郡八县旱灾,人气衰弱,阴盛阳衰,大不祥!”白莲空洞的眼眸落在楚安南身上,另楚安南不自主打了个冷颤,眼盲的巫女,竟然能探看天机,一直以来,他始终不解。
“王上,白莲正是因为眼盲,所以才能看到你们所看不到的东西啊。”巫女似乎读出了楚安南的心思。
“如何破?”楚安南定了定心神,无论是真还是假,做些防备也可有备无患。
“龙家血脉可破。”
此话一出,楚安南的面容才渐然舒展,自己恰把龙天麟留在王宫当值,难不成恰是天意,助他破解这血光之灾。
白莲摇头:“是个少女。”
“少女?哪位少女?”跟龙家相交这么多年,并没见龙家生添女丁,为这事儿,他还调侃过龙湛,说龙家血脉太霸道,怎么都是男子。
“白莲今日说的够多了,枉泄天机是要受到惩罚的。”盲眼的巫女重新将空洞的目光投向天幕。
一阵怪风吹拂而过,天幕上黑袍男子的兜帽被掀开,露出脑后女子狰狞的面孔来。红彤只一望,心头骤紧:“原来你才是鬼方。”
那张脸凄厉狂笑,本就扭曲的脸显得越发可怖:“昔日,龙家人险些将我打得魂飞魄散,只有一缕幽魂在世间飘荡。这个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之际,苍凉起誓:只要能复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的怨气召唤了我,令我起死回生。哈哈哈哈!”
那具身体在黑袍之下剧烈颤抖着,那张脑后的面孔却在厉声尖笑。红彤失语,眼前景象确实可笑,可笑的是愚蠢的人类呀,竟然傻到跟魔鬼做交易,他不知,这个魔鬼正在一点一点将他吞噬。
可笑!可悲!
凄厉之声响彻寰宇:“待我复原,我定要杀尽龙家血脉,杀尽龙家血脉!”
“我的仇呢?我要报仇,我要复国,我要把楚安南从我手里抢走的,夺回来!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男子声音痛苦地嘶喊着。
脑后女子咧开嘴角,嘴角上扬扯出个诡异的弧度来:“是的,我答应过你!”
*
歪歪身着侍女的蓝色粗布麻衣,在宫中各处晃荡,晃着晃着看见前方有光亮,便循着光亮走去。刚走近,一个白衣少年忽然从门内窜出,紧接着,一个青衣男子追出来:“我说主子,您可不能胡来呀。”
“我就远远地看一眼,看见了就回来。”白衣少年拂开他,“给我准备好热水,我一会儿回来沐浴。”
说完,翩然而去。
青衣男直跺脚:“胡闹呀!这要让王后知道……”
他不敢想下去,懊丧地回身,回身的瞬间,看见不远处杵着个小宫女,招呼她过来,道:“正好,随我一起去为主子烧水。”
“烧水?”歪歪一脸茫然。
“随我来。”青衣男扯着她便往偏殿走,边走边嘟囔,“人都说伴君如伴虎,个个都以为我有多风光呢,谁知道我天天根本就是提着脑袋在过日子呀。”抱怨一通之后,他忽道,“我叫小宁子,你是我们太宸殿的吗?怎么感觉面生。”
歪歪呵呵傻笑几声:“人多,你没见过我。”
“那确实。”小宁子把歪歪带到偏殿的灶房,那灶上架着口能把歪歪搁进去住的大锅。
歪歪看着这灶,就想起之前自己烧了莲花山房子的事,不自主后退。小宁子在身后将她一推:“干嘛,都要退到我身上了。”
歪歪回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我不会生火。”
小宁子道:“你不会我会呀,你就负责添柴就好了,很简单的。”
楚云轩没有走太宸殿的正门,而是从偏侧的小路,来到了青鸾别苑的门首。见那门半开,往里看看,烛火还亮着,说明没睡。轻盈地闪身而入,去往亮灯的那一厢房间。
“嘻,窗开着。”楚云轩兴冲冲地往里一看,一看之下想死的心都有。
不堪入目呀!说她是天底下最丑的女人也不为过,他堂堂一国太子,怎么能娶这么丑的人呢。
楚云轩几乎一阵风一样旋出了青鸾别苑,跑的要多快就有多快,回到了太宸殿依旧惊魂甫定。
“可吓死我了。”
小宁子听见太子声音,迎出来:“主子,您怎么这么快,我这热水才刚烧上。”
楚云轩气还没喘匀:“不行,不行,我得跟母后说说去,我要退婚。”
“退婚?万万使不得呀!卫国大张旗鼓地把公主送过来,咱们给退回去,岂不是打卫王的脸嘛!是会挑起两国争端的,您可不能胡来。”小宁子苦口婆心的规劝。
楚云轩现在什么也不想听:“要娶你去娶。”
小宁子面上一窘:“你这不是戏谑臣嘛,臣有这心也没这力呀。”
“我乏了,你这水什么时候烧好。”楚云轩直径走向灶房。
小宁子紧步跟上:“灶房这种腌臜之地,您还是别进去了,脏了您的云靴。”
说话间,楚云轩已走到了灶房门口,指着灶房里满脸是灰的歪歪,道:“这是何人?”
歪歪闻声,扭过脸去,一双眸子灵动非凡,对着来人朗声道:“是你呀!”
楚云轩疑惑,自然是我,不是我还能是谁,现在的宫女怎么竟这般大胆。
歪歪放下手里的柴,颠儿颠儿地跑过去,跌起脚来仔细看楚云轩的脸,赞叹:“怎么这么好看,越看越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