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愿让公子多受一刻伤痛的折磨,予儿抓紧时间向山间奔去。
两个人采草药,自然比一个人要高效得多,尤其辰良对草药如数家珍,一眼就能分辨出哪种是所需要的植物,比李时珍都厉害。
只是予儿虽动作娴熟,脑子却一片空白,想不起过去,看不到未来。
“哎呀!”
忙中出乱,她被一种长满尖硬刺的叫做“牛伤”的植物戳伤了手指,青葱般的指尖立即溢出鲜血来。
按理说,山鬼是绝对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可见她现在心里有多慌乱和焦急。
辰良一见,赶紧拿过她的手,把刚刚采到的止血植物盖了上去。
“多谢师兄,我没事,赶紧采药吧。”
她心里想的是,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事情多耽搁了。
辰良想的却是,你竟然为了那个男人忧心成这个样子。
明明心里很郁闷,可却听见自己说:“既然碰到了,‘牛伤’的根茎也取一些带上吧,吃了能避免兵刃之灾,或许能派上用场。”
“对呀,予儿怎么没想到呢?多谢师兄!”
这牛伤极为稀有宝贵,还真不是平时想找就能找到的。
搜集齐了需要的东西,已经接近半个时辰的末尾。
山鬼匆匆到泉水边把所有的药材清洗干净,跟辰良说了句自己要回去救人,就回到山顶打坐去了,要以幻影的身份回去找她心心念念的公子。
辰良在她不远处坐下,一狠心也调用真气,将自己的大小周天与小师妹的打通相连,便可以跟追随她一起。
因为他的功力高着祝华予N倍还带拐弯儿,所以她并不知晓,他今天要去会会那个偷走了师妹心的家伙......
“公子我回来了!”
山鬼重新出现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两手满满地提着两布袋东西。
昏昏欲睡的霍兰台缓缓抬头,再度看见予儿的那一刻,眼里绽放出本不该在这地牢里见到的光彩来。
山鬼先用黄姜等草药悉心给他敷了伤口止痛,然后拿出一种长得很像韭菜、开着紫色花朵的草药来。
“这就是先前我跟公子提过的祝余,吃一点点就不会有饥饿感了。时间紧迫,公子且先以此充饥,等下予儿再去给你弄些熟的食物来。”
霍兰台看她一片好意,没好意思说自己刚吃完。
“哦对还有这个,”她又取出一种洗净的植物,茎干是方的,上面长满尖尖的剌,根茎上长有青色斑纹,“这是牛伤,吃了可以在短时间内刀枪不入。”
此时在山鬼身后,矗立着面沉似水的辰良,只不过他形成幻影的功力更高明更深厚,他们都看不见他。
辰良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凡间男子、自己的情敌,眼睛里冒出火星来,试图找出一个为什么小师妹会对他死心塌地的理由来。
凭良心说,若不是落到如此境地,面前的男人倒算个身材高大、眉目英朗的汉子,即便身陷囹圄,眼中却不改坚毅。
只见霍兰台忽然抓住山鬼的手,虽然只是虚幻地抓:“予儿,你对我真好。”
山鬼对他报以嫣然一笑:“公子对予儿更好,还给我做过那么多好吃的,我为公子做这些都是应该哒。”
辰良在后面面如土色。心想,那我呢?我没给你做过好吃好喝的吗,我对你不够好吗?
喜欢的人对自己好一点点就会开心感激,不喜欢的人对自己再好也没感觉。
兰台以前一直琢磨的是,自己能给予儿什么,但现在自己沦落到身陷牢笼、猪狗不如的地步,这女子却不离不弃,依然将自己温柔以待,这给了他巨大的冲击和感动,让以前把全部期许寄托在大业而不是儿女私情上的他心动不已。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予儿我爱你,虽然我可能没资格......”
“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予儿也爱公子,一如既往!”
说着,居然率先俯身吻了下去,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不是嫌他身上脏,而是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口。
辰良又是热血沸腾,又是如坠冰窖,今天刺激受大发了。
他们二人竟然都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吗?
原来小师妹这么单纯的丫头,也会说这么动人的情话!原来小师妹并不是不懂,她也会主动投怀送抱寻求亲密关系!
但辰良这一趟算没白来,五雷轰顶之后他渐渐冷静下来,好像忽然整明白为什么小师妹会爱上这个看起来并不比自己优秀的男人了——因为那个男人勇敢,他敢于表达心中的爱!
自己也爱小师妹,可是为什么自己就从来说不出口呢?修仙炼丹练内功都搞得定,难度系数这么低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呢?
辰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着,本来想死的心都有了,可当他敏锐地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正往这里走,而眼前这令他痛苦的画面即将中止的时候,他却又做出了一件让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他使用法力将门外的人定住了!
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水不再流动,飞鸟停在半空,除了牢房里的三个人,其余地方就像时间凝固了一般。
唯有地牢里,深深相爱的两个人还在缱绻缠绵,温情脉脉地说着一些让旁观者撕心裂肺的情话。
辰良却也不肯走,在旁边默默听着,继续折磨他自己。
他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得到的答案是,大概自己太迷恋小师妹的笑容。
每当她笑起来,云开雾散了,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只要她笑起来,自己承受的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可自己很少能让她笑,那个被她称为公子的人却可以。
时间静止之前,外面本来正要进来的那个人,对把门儿的狱卒声称是公子兰台的旧交,不忍他深陷牢笼来看看。
狱卒看他衣着普通,不像什么高官显贵,便鼻孔朝天地说:“大王有吩咐不许探视,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放进去?”
话没说完,两锭白花花的白银出现在他鼻子底下。
狱卒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两眼放光忙不迭地接下,又客气地说特殊特情况可以行个方便,但是要搜个身看有没有带武器,这是例行检查请谅解。
那人说好没问题,很配合地让他们搜身。
果然啥武器都没带。
狱卒行了个大礼把那人让了进去,只嘱咐说不能待太久。
结果那人快走到霍兰台牢房门口时,忽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同时失去了神志。
安全起见,这一切的操纵者辰良到外面看了一下,见来者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隐约可见印堂有些发黑,似乎身体不太好。
不知这人跟公子兰台是何关系?
这时,兰台和山鬼已经从彼此的拥抱中获得了足够多的安慰和勇气。
“公子,予儿救你出去吧,我去把那几个狱卒引开?”
“不行,除了那个几个狱卒,地牢外面也到处是人把守,我是插翅难逃的。”
山鬼着急地说:“那怎么办?天下竟有如此狠心的父亲,如此昏庸的君王!予儿不忍公子在此受苦,呆久了还有性命之忧啊......有了!予儿去求求师兄,他的法力比予儿高出很多很多,或许他会有办法!”
回到一对有情人身旁却没被他们发现的辰良,苦笑了一下。小师妹终于想到自己一回,依旧是沾了霍兰台的光。
不过还好,总比她遇到难事都想不起自己强。
“就这么办,公子你一定要等我啊!”
满心焦急、常犯迷糊的山鬼,这次都忘了设结界就跑了,她不知道危险差点儿降临在她心爱的公子头上。
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辰良满心酸楚。
作为神仙,他不可以过分干预人间事,更不可以可以扭转乾坤,因此他解除了时空凝结术,让时间重又运转起来。
但他决定多逗留片刻,看看来人找霍兰台何事,也可以多了解了解自己的情敌。
那人用狱卒给的钥匙拧开了牢房门,亲切地跟霍兰台打了个招呼。
兰台一看,来人长了一个典型的鹰钩鼻。这么有特点的鼻子,如果自己见过他,应该印象很深刻。
可确实不认识:“你是?”
“兰台兄受苦了啊!”
鹰钩鼻很不见外地迎了上来,作势要拍兰台的肩膀。
也许是他刚从外头进来,还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兰台本能地向后避了避。
好在在山鬼的呵护下,伤势得到控制,行动起来没那么疼了。
那人自我解嘲地说:“许久不见,看来兰台老兄不记得我了啊,我还跟你一起喝过酒呢!”
兰台警觉地审视着他。自己是个很自律的人,虽然爱酒如命但从不多喝。因怕酒后失言,也从不跟外人一起喝,所以这个人在说谎,看来来者不善。
但他嘴上客气地说:“在下记性不太好,敢问老兄高姓大名?”
“本人姓图,名嘛不太好记,是这么写来着.......”
鹰钩鼻用一只手在另一只手心里比划着,脚下又往前凑了几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霍兰台专心看他手心里写的是什么字时,鹰钩鼻的一只手掌突然转而向他拍来!
幸亏兰台一直有所准备,立刻抬起戴着锁链的手臂抵挡,并护住了自己的面门。
就在鹰钩鼻的手掌即将与自己的胳膊相触时,兰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似乎被一股无名力量拽得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狠狠撞到墙上又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啃泥,就一动不动了。
然后,牢房的门诡异地自动打开,似乎有一个隐形人拖着地上的鹰钩鼻出去,把他扔到外头,然后又关上了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