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文，看到刚才那个人了吗？”皮奈尔伸手想竖起衣领，手举到一半才想起来今天穿的是借来的军服，便又把手放下来了。
“皮奈尔前辈，您是说刚刚那个走过去的人吗？”加文回头看了看，只能看到远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逐渐变小。“嗯，怎么了？”
“没什么，有种不好的直觉。”他仔细回味了一下刚刚那不着痕迹的对视，确定自己从对方的眼底读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漠然，对，漠然，冷淡，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这一眼让极少产生畏惧情绪的自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好像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那个人的眼神中什么也没有，这很可怕，什么也没有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某种绝对的意志和信念，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和淡泊，这是对世界洞悉到某种程度的人才配拥有的目光，他能从以往遇到的人或异族的眼中轻易地读出他们的喜怒哀乐、可是在他那里他仿佛看到了整个世界，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无，那是一种超脱意义上的无，他摇了摇头，驱散了这种负面情绪，宽慰自己只道是想多了，不过却牢牢记住了这个人。
“前辈，说起来，刚才我们路过他的时候，怎么说呢…我感觉不太自在，好像有无数把刀指着咱们的样子，就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哈哈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加文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
“不，你没有。”皮奈尔轻声说，“有时候直觉是很准确的，情报官在所有理性分析都走向死胡同时，最后的办法就是猜，很多时候真的管用。”他拍了拍加文的肩膀，“用一个眼神来判断一个人很难谈的上准确，不过，那个家伙我们要留心。”
“可是我们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啊。”加文有些遗憾。
“没关系，我大概记住了他半边脸。”皮奈尔笑了笑，“我相信还会再见面的。”
一会儿功夫，他们走进了刚刚云尘出来的山谷之中，皮奈尔问加文：“还记得刚刚在车上我跟你说的吗？”
“嗯，我们是圣殿第十九军‘雏鹰团’第二机步营二连第三步兵排的戴恩中士和皮奈尔少尉，这次是来了解一下本次袭击事件的情况。”
“好，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一个骑士，到时候我来问，你在旁边跟着就好，多余的话不要说，机灵点，明白？”皮奈尔道。
“好，明白。不过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怎么应对一些突发状况？”
“不用，你记住你现在扮演的角色就行，知道的越多，想的就越多，想的多了就容易露出破绽。我相信你到时候能做出合理的判断的。”皮奈尔说。
走着走着，他们看到远处有一个破旧的平房，看起来饱经风霜，苍老无比，加文皱了皱眉，轻声问道：“皮奈尔前辈，这房子破的都快赶上我们英灵殿学徒苦修时住的茅屋了，难道这里的人家也是个执着修行的人？”
“叫我希斯就好，就我所知，这里住了大约十口人，你觉得这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小？”加文憋出一个字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皮奈尔，皮奈尔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没错，小，左右两个厢房最多住五六个人，再加上这么破烂，怎么会有人能忍受这种糟糕的居住环境呢？你观察能力倒是挺强的，是个可塑之才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侦视之殿当个情报官啊？”皮奈尔打趣道。
“算了吧，皮…希斯前辈，我还是更喜欢英灵之殿。”
“说的也是啊，那里多简单呢，哪像我们，跟各种各样的生物打交道久了，慢慢就变得复杂了。”皮奈尔说。他们走到了门前，皮奈尔站在一尘不染的阶前，看着漏了几个窟窿的木门，并没有立即敲门。加文用疑问的眼神看了看皮奈尔，而后者食指贴在嘴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后他轻手轻脚地绕着房子走了一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皮奈尔直接推了一下门，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原来并没有上锁，是虚掩着的。
加文见状，手探到背后从腰部斜后方抽出了一把战术刀来，皮奈尔则拔出了一把装有长弹夹的手枪，打开保险并调成了连发模式。他向加文使了个眼色，加文立即会意，缓缓向右边的厢房走去，而皮奈尔则沿着剥落的墙皮向左边走去。两人几乎同时推开了门。片刻之后加文走了出来，说道：“前辈，右边没人。”
然而并没有回应。
他一个跨步冲进左边屋门，随即贴地一个精湛的翻滚半蹲在屋子中央，反手握刀格在胸前，不过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见皮奈尔正饶有趣味地环视屋子里的物件，时不时还拿起一个杯子或者碗来瞧瞧。加文松了口气站了起来，把刀插回腰后。“前辈，别吓我啊。”
“这屋子没人的概率比较大，不用太紧张。”
“您怎么知道这里面没人？”
“刚才绕了一圈，我观察了一下，整个房子右边的窗户明显是擦过的，左边却积了一层灰，看起来是干活干到一半，那应该有动静才是，但是里面太安静了，八成没人。”
“您早说啊，我还挺紧张的呢。”
“不是还有两成么，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多谨慎都不过分，而且我想看看你的反应，还行，比我想的利落多了。”皮奈尔边说话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双手套戴了上去。
“您这是要…搜查一下？”加文问。
“不管他们因为什么原因不在，现在都是个好机会，来都来了，肯定要看一下。你去外面望望风，有什么情况就叫我。”
“好的。”加文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只会碍手碍脚，转身消失在屋内，皮奈尔蹲下来开始了翻箱倒柜的工作。
加文站在门外，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的穹顶给太阳遮上了一层纱，使它看上去不那么刺眼，他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圣山上的永昼塔，塔顶由圣光汇聚而成的小太阳不分昼夜地点燃着耀眼的光，仿佛在告诉圣徒们前进的方向，他摸着颈上交叠的双十字吊坠默念道：“圣光永驻，接引迷途；神谕轻述，指明道路。”他想了想，继续说：“愿神保佑我们这次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希望回去之后我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圣武士。”念完，他走到旁边的枯木边，折下一条较为粗壮的树枝来，在屋前的空地上一板一眼地练起武来。
过了大约五分钟，皮奈尔走了出来，他招呼了一下加文：“走吧，完事了。”
“您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不多，但是足够了，回去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云尘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着，这期间他每经过一个路口就会把以前放置的“眼”替换成新的，这是一种侦测魔法，全名“奥威尔魔眼侦形术”，作为一种高级的侦测魔法，它的优点就是普通人看不到，隐形的“眼睛”依附于墙壁、树木、电线杆等实际存在的物体上，云尘通过这些无处不在的“眼”便可大体掌握城市的情况。只是它的缺点也很明显，周期短，一只眼只能用三四天，侦察范围也比较小，只有半径为七米左右的半球空间，且只能看到表象，无法透视出隐匿的单位，需要一定的法力来维持。本来他只在城市的主干道放置了寥寥几个，但随着圣殿势力的直接到来，他不得不更加谨慎了。遛哒了一个上午，做了上百个“眼”，基本上覆盖了所有交通要道，再加上空中的三个“谢尔盖巨型浮阵透析术”，这是一种大型侦测魔法，云尘通过伪装使它看上去就是几朵云彩。它的侦察范围就很大了，这仅有的三个便足以看到整个城市，而且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显形侦察。通过这些，云尘可以说握住了城市的脉搏。
快到中午了，他结束了半天的行程，向苏绫的学校走去。明天是休息日，她今天下午没课，每到这时他就会带她出去玩。
下课的铃声响起，苏绫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云尘微笑，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说：“穿的有点少啊，鼻子都冻红了。”他捧起了她的手，说：“手也这么凉，怎么不给自己加点衣服？”
“嘿嘿，忘了，早上吃了碗热汤面，感觉挺暖和就没想那么多了。”苏绫在云尘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刚好，陪你买几件衣服。来，把这个围上。”云尘解下围巾给苏绫戴上，苏绫把半张脸缩在围巾里，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成两只弯月。
“好暖和！”她双手挽起云尘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般依偎在他的身边。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慢慢消失在放课后的人潮人海中，如两叶孤舟驶离了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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