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喜的亲友中,有一个是沈云善远房的嫂子,叫沈李氏,三十岁,人长得很标致,丈夫刚去世两年,留下七岁的儿子沈招金。
“沈招金!”沈云善一听说这个名字异常兴奋,“这个名字和我儿招银如出一辙,就像亲兄弟啊!”
一打听,沈云善便得知堂嫂娘家是朐南镇大李庄,更是欣喜若狂:“嫂子是大李庄人,和李中堂又是本家。真是天意啊!”
沈李氏见沈云善长得眉清目秀的,心中顿生好感,又听他说捡了一个被丢弃的婴儿,觉得他十分善良。两个人言语不多,彼此的爱慕却心照不宣。
这一切也没有逃过沈丁氏的眼睛。她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先让沈云善雇沈李氏去喂养沈招银,过些时候再行婚礼。
不过,要想娶一个寡妇,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沈云善一开口,他的父亲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面对困境,沈云善并没有退缩。他一边忙着替气得旧病复发的父亲看病,一边不厌其烦地在家里家外争取同情和支持。
就这样,沈云善凭借着他的一套“天意难违”的说辞,艰难地说服了父母和众多长辈。
一日,沈云善听说大李庄要在三天后为李章铜举办七七祭奠。他知道,所谓“七七”就是死者去世后的第四十九天。
再由此推算,沈云善得出了李章铜去世的日子,也就是沈招银出生当日。
得出这个结论,沈云善诧异万分,对沈招银生母的“中堂转世”一说开始半信半疑。为了这件事,他还专门去管庄找相面先生管二林。
只见管二林家门上有一副对联——天非天,万事万物入我法眼;道无道,古往今来了然于胸。
沈云善心中不禁肃然起敬,暗暗叹道:“真是名不虚传啊!”
愣了好一会,沈云善才鼓起勇气走上前叩打着门环,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管大仙在家吗?”
“吱呀”一声门开了,只见管二林手捋着胡须,两眼半睁半闭,脸上毫无表情,不卑不亢地问:“来者可是新来乍到朐南镇的大老板?”
“大仙,我叫沈云善,老家凤凰城,刚来不久。我是来……”沈云善答道。
“噢,”管二林抢过话不紧不慢地说,“你可是遇到了烦心之事,做了不解之梦,是吧?”
“是的呢,您真是神机妙算啊!”沈云善由衷地赞叹道。
由于紧张和对管二林的崇拜,沈云善并没有意识到对方捕捉信息的本领。
“进来吧!”管二林招呼道,随即口中念念有词,“秋风吹冷海西月,弱水津寒凤凰城。空中楼阁南柯梦,出人头地见真龙。千难万险取经路,九九归一告乃翁……”
经过生意场上十年的摸爬滚打,沈云善已经把书本和学问忘得差不多了。他一边走一边听着管二林低吟,更加心悦诚服。
穿过院子来到厅堂,只见厅堂正上方挂一幅古人像,画中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
沈云善心想,这人大概就是算命先生这行的祖师爷吧!
再看厅堂两边的木板壁上也贴了图画,梁头上还挂着各色小旗子,给人一种阴森神秘的感觉,沈云善顿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回到厅堂,管二林就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满脸严肃道:“先报上你自个儿的生辰八字!”
“总算正式开始了!”沈云善心中高兴起来,赶紧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说了声“阿弥陀佛!”,然后,一一回答了管二林的问题。
管二林接着又看了看沈云善的手相,然后微闭双眼,左手捋着胡须,右手的拇指来回掐着中指与无名指。
这时候,沈云善忽然心中产生了疑问:“既然他能掐会算,怎么会问我这么多问题呢?”
过了一会儿,管二林摇晃着扎着一条花白辫子的脑袋,嘴里神神叨叨:“浚恒,贞凶,无攸利。象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九二:悔亡……”
虽然不知道管二林在嘀咕什么,但沈云善还是耐心地等候着他掐算完,然后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说:“大仙,恕后学愚笨,不懂你说的这些晦涩的专业术语,还望大仙明示一番。”
管二林没想到沈云善会让他解释书上的那些话,因为他自己也不完全明白,也没有人这样问过他。
不过,见沈云善诚惶诚恐的样子,管二林也就无所谓了,决定先拿拿架子,于是说道:
“鄙人读书少,难见真人,先生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便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位神气活现的“大仙”面前,沈云善一点也不敢造次,毕竟人家术业有专攻啊!
他知道管二林是在拿架子,也就是为了提高身价而虚张声势罢了。
于是,沈云善急忙趋前一步,躬身长揖道:“先生在上,后学有礼了!”揖罢顺手递上两块银元。
听了沈云善遮遮掩掩的讲述,管二林肯定地说:“转世,是在那人离世的同时重新投胎,也就是那人死了之后在或长或短的时间内,那个替身才出生。”
“不是啊!”沈云善突然来了精神说道,“我曾听中学老师说过,活佛去世的时候,门徒便根据他离世的时刻和指示的方向去寻找转世灵童,就是在活佛离世时出生的小孩。”
见沈云善兴奋的样子,管二林又连说了几个“如果”和“也许”,使沈云善又重新回到半信半疑的状态。
最后,管二林建议沈云善到大李庄李氏祠堂走一趟,或许有李章铜的画像可以和沈招银对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