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妖】
现世百类妖物之一。
无上灭度,末法之中,妖邪炽盛世间,潜匿奸欺,称善知识,各自谓已得上人法。
等级:十二山(二级)
名:阿黄
技能如下:
托梦:托梦。骗惑无识,恐令失心。
幻术:妖邪三法,迷吓遮之一。低级妖物,都能使用的低级幻术。
注:同练气士一样,不施术时,罗盘无法侦测。
…………
黄狗浑浊的狗眼,看不出属于人的灵智。
吴青没法向人解释自己有解脱胜,他问施大海,“海哥,是它嘛?”
施大海以手遮额,点了点头。
见施大海点头,詹老道就招呼乡长回去祠堂,他之前就跟出来了,他不属于“其余人等”,乡长奇怪,他就说,“该开坛作法了。”
算是把这乡里所有人都固在了祠堂里。
大榕树下,就只剩两人一狗。微炽的夏风,拨动老黄狗身上的斑驳的毛。
施大海将通目灵符收起,说,“道行不够,还没学会人的掩气术,一眼就看出来了。”
老黄狗仿佛没听见吴青与施大海的对话,狗眼依旧浑浊,看了吴青施大海两眼后,无聊地又趴了下去,半截尾巴无力地驱赶着苍蝇。
但在吴青拔出配枪后,这狗叹了一声,“唉。”
这一声和人一般无二的叹气声。承认了自己是妖,也送了自己的命。
老黄狗四肢从地上直起,晃晃悠悠地往乡子外走去,声音苍老,“咱们去外头解决。不想叫这乡里的人看见。”
施大海见多识广,没什么特殊表情,而吴青第一次见会说话的狗,倒有些稀奇。
去外头解决,二人没什么意见。
吴青与施大海也正有此意。但吴青与施大海不想叫人看见,是为了保密条例。那犬妖呢?
吴青手按在枪套上,叫住在前边领路的老黄狗,“咱们换个方向。”
老黄狗回首,“如何有埋伏?不过既然二位长官不放心,二位长官说去哪,就去哪。”
调腰转身,换老黄狗跟着吴青施大海走。
吴青刻意落了几步,让老黄狗走到自己身前,施大海身后,两人将其夹在中间。
没一会,何庄乡已经落在吴青身后,郁郁葱葱的山林,近在眼前。
施大海没有开口的意思。
吴青按照施大海之前所教授,找到案犯之后,还得详问动机及案件经过,防止有漏网之鱼,大多数案件没这么复杂,但是程序得走。
于是问道,“为什么要托梦害人?”
老黄狗却不答,只说道,“十四岁,于你们人类而言,豆蔻舞勺,还怀揣着对未来的期许,但我这条老狗,已经老的快死了。”
练气士不增寿。
吴青早从施大海那知道了,如此看,妖物也不增寿。
老黄狗走了这一小段距离,说了一段话,就已经喘起来了,如同真的老人,絮絮不休的话中暮气夹杂怨气,
“乡里唱过几回戏,有社戏,有皮影戏,有傩戏,呼~,常有妖怪的戏码。戏里头的妖怪都修为高深,都是人的模样,好像妖怪就一定能变人一样。我怎么就变不成?我都快死了,也没当一回人。
我七岁那年开了灵智,和从前的同伴,就再也说不上话了,它们整天的吠,那里头有意思,不是乱叫的。但来来去去就吃喝拉撒——我开了智,我就以为我和它们不一样了。但我看了戏才知道,在你们眼里,我还是四肢着地,还是畜生。
《控卫在此》
我都不敢开口说话,戏里头成人的妖怪都得死,何况我。话说得这么痛快,这次是头一回。可你要是不看我,光听我说话,会觉得我是畜生吗?不会的,只会把我当人。我就想当人,想了七年,到现在快死了。都没当成人,人身难得。”
老黄狗一直没听到吴青和施大海的回话,他就知道,两人不急,但还是在喘了一会后,解释道,
“两位长官,稍安勿躁,快讲到我为何要害人了……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开智七年,但未开智也有七年,懵懂与清晰,各占我寿命一半,开智后的清明,于我而言固然最值得欢喜。但未开智前,我家少爷与我,相依为命之恩,我也是忘不掉的。我家少爷就是何洪一,何庄乡人都当他是傻子。我害人,是为了他好。”
吴青讶然问道,“你害他堂兄弟,还是为了他好?”
老黄狗反问道,“你小时候有没有被人喂过屎?”
吴青感到有点好笑,“你小时候未开智。就只是狗,而非妖,吃屎岂不是很寻常的事?”
老黄狗脚步慢了,低垂着头,纳气吐字,一字一顿,字字都像一颗钉子钉在了地里,
“我是狗没错,吃屎也没错。可我家少爷是人,他不该吃屎——我家少爷的堂兄弟们不死,我家少爷就当不成人!”
老黄狗抬头,视线的前方是施大海,但它是狗,低矮的视线从施大海的双腿间穿了过去,看见前方是深林,他的埋骨之所,他说,
“我快死了,已经做不成人了。但我家少爷,他得当人,他本就是人。”
何洪一是小时候受到刺激,变成了傻子。但是何种刺激,何庄乡长,语焉不详。
现在吴青知道了,他胸口有点发紧,
“所以你不反抗,就是为了以后你家少爷,能够安安稳稳当人?”
老黄狗呜咽一声,如此才有犬的声音在里头,他道,
“自是如此,我不一定是你们对手,但我快老死了,却是一定。无多的时日,换来个我家少爷的清净,划算的很。要不然动起手来,我没跑掉自是不用再多说,可我要是跑掉了,你们定然要去寻我家少爷。要是叫何庄乡人知道我家少爷的狗,是条妖犬,他可怎么办啊?那我不就白杀那三人了?”
前头的施大海忽地转过身来,手上拿着配枪,“我们对妖物,未必赶尽杀绝,但你害了三条人命,却是法不容赦,只是,你就如此甘愿受死?”
夏天的风十年后还会有,天边的日三千六百五十天后也不会改变,森林中的蝉鸣,无论是三年蝉,五年蝉,八年蝉,都也始终鸣彻——这都是寿命远不止十五年的人类,才能享受到的。他想当人,但他当不成人。
于是老黄狗趴了下来,双眼缓闭,半截尾巴轻轻摇晃,一如大榕树下的闲适。
“甘愿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