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重重人群,南宫懿略微无奈,这次怕是真的让她恼了。
花妩为人,并非不顾大局,只是绝不愿意为伤害无辜找借口,南宫懿纵然对她怀疑戒备,但私心里,她这种纯粹的善恶分辨让他不由自主喜欢,哪怕明知自己做不到,看着她能做到,也觉得轻松很多。
南宫懿原本没想到花妩会出现在琼州,琼州百姓暴乱后,必然会对当地道门势力造成创伤,这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并未对自己的计划有任何犹疑。
可自从花妩识破他的谋算开始,他便知道此事不能放着不管了,若是让她知道,定要与自己翻脸。
所以他好言劝她留下,以她的声望帮忙镇住这些受了惊吓的百姓,也好减少道门的损失。
南宫懿站在马车上暗叹幸亏把她留下了,若是她回去后才听说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把他想成什么样子。
他安抚好躁动不安的人群,带着他们进城。
这才知道,城守由于贪婪残暴,已经被暴起的百姓乱棍打死,他的宅子也被层层人围住。
南宫懿让混乱的百姓撤回来,组织衙门的人维持秩序,把一些关键人物带回府衙,了解情况。
南宫懿问:“那几个小道长的师父在何处?”
白发老者说被捆再城楼里,准备将他从城楼上吊下去。
南宫懿看向西柏,西柏立即会意,“属下这就去告诉花道长。”
白发老者是城外几个村的保长,年轻时也曾见过世面,遇上南宫懿这样的人物没有畏缩地连话也不敢说,甚至问:“殿下,敢问那位女道长是……”
“怎么?老人家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这……殿下您也知道,琼州之所以乱成这样,都是因为有妖道作祟,这位小道长年纪与修为这么不相符,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南宫懿摇摇头,安抚道:“老人家不用怕,她不是什么邪门歪道,她是——”
“谁在背后说我的闲话?”一道声音干脆响起,众人吓得一个激灵,纷纷回头看。
花妩款款而来,身后跟着那些狼狈不堪的道士。
百姓们畏惧地向后退了退。
刚刚的执剑少年握紧拳头,凝神戒备,随时准备挡在她面前。
场面立刻又紧张起来。
花妩朝南宫懿看了看,才将目光落在百姓身上,轻声道:“诸位不要怕,琼州发生这样恶劣的事,修界和世界更加应该相互信任,否则如何能让真正罪孽滔天的人伏法呢?”
众人依旧小心谨慎地看她。
花妩继续道:“这些道士所修道法没有问题,我仔细盘问过,他们对琼州城的勾当也一无所知,人心皆是肉长,大家真的想放着祸害琼州的坏人不管,欺负老实人吗?”
“你,你是谁?凭什么你说他们没问题他们就没问题?”一个壮汉大着胆子喊。
“信不过我?”花妩转向他,一字一顿道:“我是长安宫观的道士,随摄政王殿下巡视琼州,宫观不会允许任何邪门歪道在大衍放肆,更加不会对百姓的安危坐视不理,我不会错杀好人,也不会放走任何一个妖道,你们不必怕我。”
“她说她是宫观的道长,皇家宫观啊!”有人窃窃私语。
“她有证据嘛她?”
“可是摄政王没有反驳呀?”大家又把目光投向南宫懿。
南宫懿看向花妩,花妩则故意避开他的目光。
南宫懿心情很复杂,她说自己是宫观的道士,既能镇住场面又能恢复百姓对朝廷的信心,是在帮他,这实在让他意外。
她气他不择手段,还愿意尽心帮他安抚百姓,这个孩子嘴上强硬,其实心软得很。
“我们怎么相信你?”一个妇人突然尖声问,“就算你来了,能还我儿子的性命吗!都怪你们这些怪物,你们统统都该去死!”
她说着就扔了一个篮筐过来,里面都是黄泥,花妩偏头躲过,但还是被泥浆弄脏了道袍。
“你们这些人好不讲理,当初求着我师父去送祭品的时候都忘了,现在却要吊死他!你们自己眼瞎信错人,事后还怪别人,你们才该死!”她身旁的少年又暴躁起来,扯着嗓子喊。
“臭小子你说什么!?”
花妩一阵心烦,抬手运起灵力,半空中亮起金色光亮,光芒炸开,从虚空中浮出一把巨剑,花妩握住剑柄轻轻一扫,幽蓝色的灵力像水纹一样荡开,府衙之上温度骤然降低,如寒冬将至。
寒气扑面,寒风凌厉,百姓立刻傻了眼,禁了声。
她见两方都安静下来,才慢慢道:“你们不必怀疑我的身份,我若有坏心,你们今日谁都没有命走出这个地方。我从长安来这里不是为了滥杀无辜,我会保护你们,谁来祸害百姓,我先杀了他,所以,你们也给我听话些,别给我惹麻烦,懂了吗?”
众人惊骇地看她,但是她说完这番话后,很神奇的谁要没再多叨叨。
花妩叹了口气,心道有时候好好说话还不如手段强硬一点,省着废话多,大家还不领情。
花妩给如惊弓之鸟的百姓喂了定心丸,接下来的事交给南宫懿就好,她跟着其余道士去就松月道长。
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西柏来杯砸坏的道观请花妩:“花道长,殿下请您前去用膳。”
花妩本来不想去,但想跟他商议一下明日尽快启程,于是还是去了。
——
南宫懿坐在桌边等她,花妩朝他点了点头,就坐下吃饭,一言不发。
“花道长。”
“食不言,殿下,有什么事一会儿说。”花妩快速打断他。
南宫懿被堵了一下,却没住口,接着道:“我知道长生气,但我们的约定不是不许结交邪门歪道么?”
“所以?”
南宫懿端起酒盏,朝她递过来,认认真真道:“所以本王想给道长赔个不是,还请花道长原谅本王的私心筹谋,本王愿意尽力补救。”
花妩终于放下筷子,抬头看他,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满是诚恳,他的气色其实很差,还要应付地方官员安抚百姓,神色疲惫,但态度坚决,大有她不说话就不放下杯盏的意思,花妩承认,她立刻就心软了。
“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去下一座城池,多去一个地方,就少一座道观被毁,最后去琼州城,找到钦差队伍,把琼州刺史押解入长安,如何?”她问。
“道长说得极是。”南宫懿朝她微微一笑。
花妩低下头去扒拉盘子,心道自己都在做什么,自己的事一点进展都没有还在外面给槐王善后。
花妩啊花妩,你心可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