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宁追着花妩问了几日,都被她找理由搪塞过去,心里越发好奇,一日两日,伤心之情慢慢就冲淡了。
酷夏来到,白日暑热非常,若不是实在有事,花妩都老老实实躲在屋里静坐,等闲不出去。
不过这天她却早早穿戴整齐,神采奕奕出现在高宁公主屋外。
“什么事啊?花妩。”高宁公主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昨夜太热,半宿才睡着呢,我要再睡会儿。”
“别睡了我的公主,”花妩在她耳边叫道:“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今日?记不清了……”
“今日不是淮阳侯府老侯爷的寿诞吗?我们要去赴宴的,快起来!”
“哦,对。”高宁公主点点头,突然倒下,迷糊道:“你自己去吧,反正你有请帖,我要睡觉。”
花妩赶紧拉她一把,“不能睡!我们还要去看戏呢!”
“看什么戏啊,你也不怕观主听见了要罚你,耽于享乐!”
“这出戏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你不看一定会后悔,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高宁瞪大眼睛,隐隐猜到了什么。
“去不去?”花妩笑问。
高宁公主思虑片刻,默默坐起来。
——
两人穿戴整齐,坐马车出发。
淮阳候府李家是大衍有名的世家门阀,与忠显侯府王家、清义侯府谢家、荣安侯府崔家并称为四大世家,是长安极为显赫的府邸。
淮阳候府老侯爷年事已高,据说他从年初起身子就一直不好,能撑到今年这个寿辰已经极为不易,所以整个候府都十分高兴,定要为老爷子大操大办,遍请名士。
花妩的身份自不必说,元玉真人的弟子,定是要请,她早早就收到了请帖,后来听说高宁也收到了,花妩微微奇怪。
四大世家虽然地位显赫,可为何要特地请一个在观中清修的公主呢?
“你有所不知,淮阳候的次女是禹王妃,他们家算是半个皇亲国戚,是以每次宴饮,都会给我们发帖子。”
“原来如此。”
其实墨容和临朝也收到了帖子,两人都会御剑,于是便先走了,留下花妩两人慢悠悠乘马车。
——
淮阳候府。
顶级世家就是气派,宅子内五步一楼,十步一景,处处彰显华贵,连来往丫鬟的衣裳上都绣着明晃晃的金丝。
花妩努力表现得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到处打量,直到眼睛挂到一棵树上。
那是一棵通体金色的树,树身隐隐能看到银色的脉络,树冠茂盛蓬勃,微风一过,金色的叶子片片摇晃,更加神奇的是,边摇晃边发出银铃般的清脆响声。
“金铃树!”花妩很是吃惊,远远望着那棵被栽在水中高地上的树,直愣愣停了步子。
据说这是一种天才地宝,世所罕见,没想到在这繁华的长安城,竟然能看到这种神物,这东西花妩只在书上瞧过,连稷华山上都没有呢。
带领她们行路的婢女笑着行礼道:“花道长果然博学,正是金铃树。”
花妩道:“我听闻这种奇树有自己的意识,需要以灵力养,若对生长环境不满意,便不长大,这棵树长得如此繁茂,必是有高人栽培,敢问府上有谁乃修道之人吗?”
婢女又行了一礼,脸上尽是与有荣焉之色,恭敬道:“花道长所猜不错,家中三小姐已是达到化境的女冠。”
“这般厉害?她今日可在?”花妩萌生出结交的想法。
“公主与花道长且回头看,我家小姐来了。”
花妩回眸一瞧,嘴角笑意顿时僵住。
她说的人竟然是丹鹤!
丹鹤远远瞧见花妩,神色也是一震,随即不着痕迹掩下情绪,缓步走来。
“她是李家三小姐!?”花妩悄悄捅捅高宁,嘴巴不动,含糊着问,“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过呀。”高宁一脸懵然,不明白她反应为何这么大。
花妩不由冷笑,原是自己疏忽了,能成为大衍宫观掌门的弟子,内定的继承人,光有天分怎么能够,原来她还是个大家小姐,不论在世界和修界,都地位显赫。
花妩忽然生出一丝罪恶的攀比心,想自己虽然在修界行辈奇高,可脱离了太渊观和师父,她有什么呢?
啥也没有,在世界来说,她只是个普通百姓。
花妩微微扁嘴,觉得颇为不甘。
“公主,花道长。”她发呆的时候,丹鹤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淡淡道:“多谢两位前来参加祖父的生辰宴,两位在此停留,可是在等墨容观主?”
“我们在看那棵树。”高宁公主拿手一指,问:“那是你种的么?”
“不错。”丹鹤轻一点头,“十岁那年外出游玩,在深山里偶然遇到,便给带了回来,种在此处。”
“怎么不种在宫观中呢?丹鹤道长不是住在宫观多些么?”高宁眨着眼睛问。
丹鹤看了花妩一眼,才道:“是槐王殿下说,此树漂亮,栽在家里能替我陪伴父母,给他们解闷,若栽于宫观之中,清修之处,反倒可惜了。”
花妩默默听着,心道说便说嘛,看我作何?
丹鹤见她没反应,想了想又问:“花道长,自天罚以来我们便没有见过了,看你气色已经恢复了回来,我便放心了。”
花妩心里冷笑,你还有脸提天罚?多亏有师父罩着,自己才没丧命,现如今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忘得挺快!
花妩是真没想到,自己得罪宫观,惹上摄政王救下的人竟然是个白眼狼!呵呵呵。
她抬头,礼貌地朝丹鹤笑笑,就在丹鹤以为她要说话的时候,花妩忽然拉住高宁的手,转身道:“快走吧公主,树再好看也不过是个东西,不是人,咱们是来贺寿的,来看人,别跟不是东西的东西浪费时间。”
“啊?”高宁公主被她一顿绕,绕糊涂了。
丹鹤被晾在原地,暗暗握了握拳头,她怎会没听懂花妩在骂她,真不留情面啊,这个讨厌的丫头!
可今日是祖父生辰,而且花妩刚受过天罚名声极盛,不易跟她起冲突,这羞辱只能先忍下。
丹鹤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路上,高宁公主琢磨过来,悄声问花妩,“你方才是不是故意给丹鹤难堪?”
“我有吗?”
“你不喜欢她?可你还亲自救过她呢。”
花妩笑了笑,随意道:“没有的事儿,我怎会对她不满呢?我还指望着她给我演戏看呢。”
高宁公主又疑惑起来,“啊?”
——
槐王府。
“殿下,大事不好!”西柏溜进书房,一脸戒备忧愁,欲言又止。
“讲。”
“属下听说花道长去赴了淮阳候的生辰宴。”
“所以呢?”南宫懿抬头,眼底毫无波澜。
“丹鹤道长可是……李家的小姐呀,花道长会不会是去找她的麻烦?世家背景雄厚,万一花道长想不开,大闹一场,只怕会吃亏啊。”
“她又不傻,怎会明知难以报复还要动手?再说有墨容道长看顾呢,没事。”
“哦……”西柏讪讪挠头,“那属下便出去了。”
“徐青卫不是要去吗?你若不安,便跟着他去吧。”
“属下得令!”西柏一边往外跑一边偷笑,明明是殿下自己不安,还非要说拿我说项,一点都不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