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帽燃在院子里见到汪弦的时候,她正躺在藤椅上。孙帽燃走过去时她还是闭着双眼,气息很平缓,如同死了一样。
“最近有事耽搁住了,现在才来看看你。”孙帽燃坐在石凳上,“别太伤心了。”
汪弦掀开眼睑,扯了扯没有血色的嘴唇,“我觉得我是在做梦呢。”
孙帽燃垂下眼眸,“别多想。”
“真的,”汪弦偏转头,“我一直在想,没准我会突然醒来。我还是在休云山,我爹还是在京城好好的,我们一起去校场训练,一起去厨房偷吃东西,我没遇过东离……”
这时花师将茶端了上来,汪弦一看到她,连忙起身道:“怎么样?我爹醒了吗?”
花师默默摇头。
汪弦泄气了一样又躺回去。
孙帽燃抿了一口茶,轻声说:“你知道了吗?易易要和抚灵成亲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寄信给你。”
“不知道。这些天倒是有几封信,我没心情去看。回头写一封回去道贺吧。”
“还有一件事。”孙帽燃将腰板挺直,神情含笑却有几分严肃,“阿弦,我定亲了,很快也要成亲了。”
汪弦回头面对孙帽燃,她看着他,仿佛还能想起他们小时候。那个时候休云山的风是暖的,校场永远在夕阳下,偶尔厨房做了一次冰糖山药,他们便把那道菜当糖葫芦来吃。
现在没有休云山的风了,校场的人早就换了,冰糖山药终究不是糖葫芦……
汪弦“噗嗤”笑出声来,这一笑,惹得孙帽燃的心往下坠,也笑了出来。
“恭喜恭喜。”
“我回头再来看你,先走了。”
汪弦匆忙地转身背对孙帽燃,不让他看见自己酸红的眼睛。孙帽燃也没有回头,一起身就直走,走得很快。
走了,都走了。什么都快没了。
汪弦痛苦地紧闭双眼,忽然猛地睁开眼站起身来往马厩走去。一番疾行后,汪弦牵着一匹马冲出了京城。
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过顺着妖气一路追。先是来到一片树林,用斩妖符杀了几个走投无路的妖怪后又一路追杀几个逃走的妖怪。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汪弦现在无法冷静地思考,看到前方一个影子便跃下马来亲自去追。汪弦没有意识到周身是一片竹林,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这几个妖怪身上。
随着一声惨叫,斩妖符穿过两只妖的心脏位置,鲜血迸溅到汪弦脸上。汪弦失魂落魄地缓缓转身,对着最后一个蜷缩在竹子后面的小妖怪。小妖怪泪流满面,惊恐地看着汪弦,仿佛汪弦是杀人的修罗。
汪弦抬起右手,斩妖符便在她周身围绕以待命。就在她放下手的那一刻,一道黑色的影子冲过来抱住了那个小妖怪。
斩妖符本来是冲向他们那个方向的,可在触碰到东离后背的前一秒,斩妖符消失了。汪弦愣住,泪眼婆娑看着东离。
“你发疯了吗?!”东离愤怒地回头,在看到满身是血的汪弦后,再生气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一段日子忍着不见,汪弦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你……”东离放下怀中的小妖怪,上前一步。
汪弦三步后退,仰着头说:“我疯了?的确是疯了。”
“你这一副样子作给谁看?”东离蹙眉,“这样失魂落魄不成人样的给谁看?!”
汪弦苦笑一声,抬头憋回了眼泪,笑着说:“给你们看啊。没准你们看到这样,就都能回来了。我真是高估我自己了,想想看,如果你们真的有那么爱我,我哭了,你们不都能回来了吗?”
东离放走小妖怪,很像上前抱住她,告诉她,可是他不能那样做!就如同汪子凉所说的,汪弦平安的一世,都是要建立在分别上的。
东离没说话,汪弦自顾自地一阵苦笑后缓缓转身离去了。汪弦走了一段,转身对东离讲:“我一直想跟你说来着,都没机会和你说。你以前跟我讲过的那些话,是不是都不作数了?”
东离脑子一片空白,他对她讲过的话太多了,她指哪些?
“那些话,你都不要再跟姐姐讲了。我想,人嘛,总要有些独特的事物来珍重,如果那些话你对谁都说,那就不是珍重了。所以,如果你为了表心意,换一些话来讲,留给我一丝珍重。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