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堔被他突然的转换问题弄得一怔。
可就是这一愣,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他心下心虚。
“是……谁?我不知道……我没有杀过人!”南堔试探性地问道,随即看到审讯员直直地直视他的目光,脑子里一激灵,脱口而出自己的话。
“是一名跆拳道教练。”审讯员似乎好心地为他解惑。
然后不出所料地看到南堔瞳孔一缩,然后又恢复之前地表情。
虽然是很细小的微表情,但审讯员都会有相关的心理学知识,他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审讯员那双眼睛。
“叫雄刚。”将南堔的表情收于眼底后才又缓缓地说出死者的名字。
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南堔这次没有露出任何不该有的破绽。
可是心理学这个专业……只要给了他们一个细微的小表情,之后伪装的再好,也几乎于事无补了。
…………
“南小姐,快这边请,身体不好可不要一直站着。”张余看到跟着陈霖进来的南弦歌,赶紧迎上去,将她引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张局……我能去看看他吗?”南弦歌那张精致的小脸上一片苍白,还带着无法忽视的憔悴,此刻祈求地看着张余,让他觉得心中不忍。
“当然,这边请,但是规矩……”张余心里一软,点头同意了,但是他也知道该有原则和底线。
“我明白,多谢了。”南弦歌唇角扯出一缕笑,然后径直往审讯室走。
毕竟她曾经在S市的时候对这个地方熟悉的很,可以说是除了南家和学校,来的最多的地方了。
陈霖和张余对视一眼,也跟在她身后一起过去。
“小刘,怎么样了?”张余敲开审讯室的门,让审讯员出来后问道。
“局长,基本可以确认嫌疑人南堔和死者雄刚有必然联系,说到死者的时候他的表情在心虚眼光也在躲闪。”被叫做小余的审讯员说着,将手里写了东西的记录本递过去。
为难地看一下一旁一直隔着透明玻璃窗看着里面颓废狼狈的南堔的南弦歌,张余想了想,还是让小余下去了,然后打开审讯室的门让南弦歌进去。
感激而礼貌地看他一眼,南弦歌一个人踏进审讯室,身后的门也随之关上。
在靠门的黑暗处,南弦歌无声地看着听到声音看过来的南堔。
这个男人……算是自己毁灭南家的第一步吧?
唔……不对,不是还有一个附赠品柳素?真是期待她被解救后得知她手上的握着的所有股票都被黑客攻陷了电脑后全部抛售时,是怎样的表情呐?
“南弦歌?你怎么会在这里?”南堔在一片昏暗里看清了进门后就一直站在暗处的南弦歌,心下一颤,恶声恶气地喝道。
听到他的声音,南弦歌抬步走过去,昏暗中一身单薄的衣服衬得她愈发虚弱。
“爸爸。”坐下后看着南堔轻声唤道。
“滚!我当不起你这一声爸爸,我南堔从来没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给我滚!我的女儿只会是南漪雾!你算什么东西?”南堔还不待南弦歌说话,就恶狠狠地呵斥咒骂着,眼中的恶毒几乎要凝为实质。
“混账!畜牲!”监控室里,陈霖终究还是被南堔这种态度惹怒了,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震耳的响声。
他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南堔脸上对南弦歌的怨毒,南弦歌被突然咒骂后的呆怔和瞳孔微张的不可置信。
陈霖只觉得心中那团火烧的愈发的旺了!
这种人!这种人怎么配当那丫头的父亲?他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弦歌丫头投胎到他南家?这辈子还任由他南家糟践?
如此一想,屏幕里南弦歌那张惨白惨白的脸色更是刺的人心中发疼,就连一旁的张余,也对南堔愤怒着。
陈霖想不通,张余就更想不通了!南小姐那么优秀,聪慧,地位更是高的离谱,为何这南堔,偏要心心念念地护着另一个私生女,将南小姐看得比陌生人还不如,甚至仇恨着!
真不知那私生女,是不是给他下了什么降头,让他眼瞎心瞎的如此走火入魔。
只是可怜了南小姐,听到南堔被捕,急得完全不顾自己的身子骨,直接从医院赶过来,却被如此咒骂。
“……”南弦歌似乎被南堔突然地恶毒咒骂给骂懵了,怔怔地看着他狰狞可怖的面孔,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绞在一起,指节突出的地方竟然因为太用力而在发白。
“原来,您从来没有将我当作您的女儿是吗?”南弦歌恍然间轻轻浅浅地笑开,微微勾起的唇角,带出的却不是往日的温暖,反而像寒冰,浸透骨髓地凉。
以往清澈漂亮的眼中更是不复温柔,而是纯粹到极致的黑,像一潭黑色的死水,没有半点光彩波澜,隐隐地,竟让所有看进她眼中的人感到毛骨悚然。
“自然!你算个什么东西?比得上小雾一根手指吗?不孝女!孽障!你怎么不去死?”南堔对于南弦歌突然的变化有些无措,心中更是恐惧的不安,却还是满眼厌恶地看着她。
“雄刚……是你杀的吗?”南弦歌不再接他的话,而是垂眸轻声问道。
“……”被她问的一愣,南堔突然想起来自己和雄刚的交易,看着南弦歌的双眼中终于不再是厌恶恶毒,而是不可思议不敢置信,是惶恐和惊吓!
“你……你,是你对不对?是你?是你杀了雄刚?然后栽赃给我的对不对?南弦歌,你才是那个杀人凶手对不对?”南堔下意识地身子往后,想要拉开和南弦歌的距离,然后不停地嚷嚷着她才是杀人凶手。
“简直是一派胡言!”门突然被推开,陈霖周身萦绕着愤怒的气息,双眸更是凌厉地刺向仿若失了神志的南堔。
“陈局,你……”南弦歌看到陈霖突然进来,讶异地开口想要说什么。
“弦歌丫头,跟我出去!再和这个人渣待在一起,怕是什么污水都要往你身上泼了!”陈霖对上南弦歌的视线后缓和了语气,却还是愤懑不平。
“……好。”南弦歌看看为自己打抱不平的陈霖,再看看一直口口声声说着她才是杀人凶手的南堔,最终还是黯然了眸光,随着陈霖离开。
“南弦歌你站住!你才是杀人凶手!你杀她雄刚!你们这些警察为什么不抓她?她才是凶手!她杀了人!快抓她啊!”陈霖想要拦住南弦歌,可他的双手被铐在那里,动弹不得,只能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吼着。
然而,审讯室的门还是被毫不留情地被关上。
“你这丫头,性子软的很!他骂你就傻坐在那儿任由他骂?”陈霖和南弦歌找了椅子坐下,然后无奈地看着垂着眸一声不吭地南弦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若不是我过来,你是不是也要任由他说你是杀人凶手都不反驳一声儿的?”
“……谢谢陈局。”南弦歌抬眸,看着陈霖开口,原本清润干净的声线变得喑哑低沉。
陈霖见她这样,也只能摇头叹息。
“陈局……我们又有了新的发现。”这时,张余匆匆地走过来,看到陈霖身边的南弦歌时语声一顿,然后为难地皱着眉说道。
“走,我们去看看!”看出张余眉眼中的凝重,陈霖果断地起身,南弦歌也一同跟着。
“……妈?”南弦歌呐呐地出声,声音里满满的不敢相信和颤抖。
在看到那个蜷缩着捂着自己肚子的,满头肮脏杂乱的头发,就连那张脸都是未清洗的血迹的女人时,陈霖和南弦歌看了半天才隐隐认出她来。
陈霖惊异地看着她,谁能想到这个狼狈凌乱的女人,是S市有名的上流贵妇柳素呢?
“歌儿!我的歌儿!你救救妈妈,救救妈妈!你爸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啊!”听到南弦歌的声音,对谁都排斥的柳素缓缓地抬头,混浊的眸子里映出南弦歌的身影面容,猛地扑过去紧紧抱着她,口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三句话,表情时而惊恐绝望,时而祈求哀怨。
“妈,没事了没事了,不要怕,我在这儿,歌儿在这儿,不怕。”南弦歌身体本就虚弱,手臂上甚至还绑着绷带,被她这猛地狠狠一抱,竟疼地唇瓣紧抿也掩不住那一声闷哼,眉头更是紧皱着,像疼进了命里一般,却还是生生地忍着,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轻拍着柳素的背脊柔声安抚着。
一旁地张余和陈霖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只能为这个坚强温柔的少女感到心疼和无奈。
陈霖听着柳素不停重复的话,冲张余使了个眼色,张余也隐晦地点点头,将一旁桌面上正好有的一支录音笔悄悄打开。
陈霖看着张余的动作,满意地点头。
柳素的话,就足以判南堔一个杀人未遂了!更何况他还有命案在身,不进去待着,都不行!
陈霖本不愿致南堔于死地,奈何,他对待妻女的恶劣态度,让他这个人民警察心寒甚至觉得可怕。
为父者,不尽半点父亲该有的义务,一心谋夺女儿的财产,甚至为了钱权,狠心要杀了女儿,谋财害命,用在自己女儿身上,这种男人,用渣,不足以形容!
为夫者,在妻子怀孕时在外风流,竟还育有一女,足足隐瞒了十八年,十八年里面,用亲女儿的公司盈利来供养小三和私生女,如今更是要杀了妻子,对她拳脚相加,狠戾非常。
这种男人,如何当的起人之一字?畜牲都比他强上几分!
南弦歌是陈霖看好欣赏甚至敬畏的小辈,她在南家已经没有半点立足之地,且还有这样狼心狗肺的父亲,陈霖只觉得心中无奈且疼。
所以,哪怕陈霖是为了私心,私心不希望南弦歌被南堔毁掉,那么无论如何,南堔,就必须抓!必须进监狱蹲着!
不论……他究竟有没有杀人!
想到此,陈霖眸中闪过狠戾。
“妈,不怕了,冷静点,没事了。”南弦歌一直柔声安抚着情绪失控的柳素,她的声音轻软而空灵,传到包括柳素在内的所有人耳中,便让人无比地心安,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平和安稳下来,甚至如果有可能,他们都想找个地方好生地睡一觉缓解掉所有的疲劳。
柳素也渐渐地安静,缓缓地闭上眼直接附在南弦歌怀里睡过去。
她太累了,连续几日被南堔囚禁,到现在没有吃过饭喝过水,就连睡觉,也因为情绪地紧绷而失眠,身体,心理,精神,全部都疲惫不堪,到达了一种极限,此刻一解脱,又被南弦歌催眠,便心安地快速沉睡过去。
看着已经进入深度沉睡的柳素,南弦歌半抱半扶着她,看向回过神的陈霖和张余。
“要不要让柳夫人先到休息室睡一会?”张余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子,看向南弦歌的目光带上了惊骇忌惮。
他从未见过催眠如此之快的人,仅凭一句话,就将柳素催眠,旁边他们这些算得上意志坚定的人,也差点儿着了道,这,一句话便能催眠一个人,不用任何其他的手段……想想便愈发感到恐惧。
南弦歌摇了摇头,抿着唇想了许久,才在陈霖和张余疑惑的目光中迟疑着缓缓开口:“若我妈醒了,怕是会因着和爸爸的原因以及各种原因隐瞒很多事情,所以……”说到此,南弦歌吐出一口气,闭眼沉重地道:“就这样开始进行询问笔录吧!我来问。”
“……”张余和陈霖震惊地看着一脸悲哀苦涩地南弦歌,他们想不到她会提出这种意见。
但仔细一想,她的身份和地位,早已不仅仅是一个学生,不仅仅是南家的女儿,南堔柳素的孩子,更重要的,是她背后的地位,是国家的人员,是不论发生任何事,只要公私相驳,她的唯一选择也只能是为公,站在国家机构的位置而不是普通公民的位置上来处理这些事!
所以,她现在的行为,才是最正确的,即使可能让人心寒不解,但陈霖和张余非常理解,且为之动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