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子不知从哪里顺过来一件土黄色的道袍,后背标着布片拼成的阴阳图。
头戴道冠,手里持着一块罗盘定位天干地支,最扯的是罗盘上还放着一根汤勺。
如果白十三没有猜错的话,这玩意叫司南。
“雾草,崔文子你从哪里搞到这些东西的?”
“唉,其实一开始我是想要猥琐发育的,毕竟天妒英才,只可惜为了百姓黎民,我不装了,我摊牌了。”
崔文子感叹,掀了掀了自己道袍,反面破破烂烂的麻布衣。
原来是袍子反穿。
敢情崔文子是一直披着这件道袍的。
“你别跟我扯,你手中那玩意骗骗别人还行。你老实告诉我,那罗盘能寻找福地墓穴吗?”
“雾草,还是什么都瞒不过小兄弟你,这是我早年间途径外域武安城,那里的居民送我的,说是能辨别方向。
确实不能看风水。”
白十三看着崔文子确实像模像样些,如果不是他太过了解崔文子,一定会被骗过的。
要不然那些真正的高人怎么会没有饭吃,因为这些神棍的逼格太高了,足以迷惑雇主。
高人苦修游历像乞丐,哪里有神棍会打扮成仙人风范。
“小兄弟不用太惊讶,老道我的身份切换自如,反正就是反穿一件袍子的事情。
只是我这半吊子会不会误事啊?万一别人发现,怕是会被打死的吧?我能答应你全是因为义气,到时候你可得保我。”
崔文子絮絮叨叨,白十三让他放一百个心。
牛家的人几次踱步,但是看白十三和崔文子聊的窃窃私语,便一直插不上话。
“道长,道长?不知我们该如何下葬?想必你也听过我们这边的事情,所以关于墓葬的事情,必须小心谨慎。”
一位莫约五十多岁,身姿却不像小老头一般佝偻的男子说道。
这位算是牛大山的叔叔,牛赜。
他的目光恭敬的看向崔文子,话里话外都带着尊敬的意思。
“牛家宗亲先别急,容老夫看看。”
崔文子似有所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恭敬的看自己。
这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有本事的道士,而不是骗吃骗喝的神棍。
“要想起棺下葬,必须得挑选阴阳交汇,阳气最重的时间。”
崔文子在坟坑旁边来回走着,眉头时而皱紧,时而舒缓。
暗地里不停的朝白十三瞥眼色。
“小兄弟救命啦!我就一大夫,神棍什么的要露馅了!”
崔文子很清楚,他说的都是些忽悠人的前奏,之后比较专业的术语和下葬方法他就不清楚了。
当然也不是不清楚,可是志怪小说上看来的东西,用在这里这不是造孽吗?
“露馅慌什么?我就不信你这神棍当的没点词汇量,放手施展,扯淡你是无师自通的。”
“可牛家的事情这么邪乎,我要在扯淡,不是茅坑里点灯,找屎吗?”
白十三与崔文子互换眼神,是你来我往,把周围的人都看傻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行为艺术吗?
崔文子心哇凉哇凉的,果然白十三赶鸭子上架后,便对他不管不顾了。
做为熟悉到可以用屁声互相对话的关系,崔文子应该早就知道白十三绝逼会卖人的,还是自己太年轻了。
其实白十三的思路很清晰,有鬼物作祟是肯定的,而且可能还不止一方鬼物。
他从没有想过靠着区区的风水墓葬能让那么多鬼怪消停。
牛大宝死的蹊跷,保不齐会起尸。
要不是牛家宗亲在这里,他早就一把火把尸体烧了。
这些个过场其实就是给沿山城的居民看,稳住牛家人心神的,鬼物该来还是会来。
所以不管崔文子是否有真材实料,那都对事情的改变不大。
因为正主从来都不是牛大宝,甚至尸体凶煞异常,却又诡异失踪的牛大山都不是始作俑者。
白十三需要把事情一件件的捋清楚,牛家其他人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牛大山估计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结果自己凭空淹死了旱牢里。
但是他心有不甘,所以才化作执念来找白十三,尸体也不愿意就此下葬。
但事情就奇怪在这里了,既然牛大山的怨恨那么大,都能生出介于阴阳之间的执念来,那么为什么不是他的冤魂来找白十三?
或者直接给亲人托梦,告诉他自己惨死的真相也行。
“难道那个人不仅杀死了牛大山,还囚禁了他的灵魂,让他连鬼都做不成?”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白十三脑子里冒出来,以至于都没有留意时间的流逝,等到他回过神来,崔文子那边已经忙的热火朝天了。
“午时三刻已到!现在正是阳气最重,阴气最弱的时候,听我命令,起棺下葬!”
崔文子突然面色一肃,找回了当初当神棍的感觉。
“这算是死人活人的钱都能赚吗?”
白十三突然有点佩服崔文子,似乎没有他不懂的,走过的地方比他吃的盐都咸。
虽然不排除崔文子是汗脚的缘故。
学医救活人,道袍反穿死人钱就到手,简直牛大发了。
四名大汉两两站在棺材一边,用婴儿手臂大小的绳子拴系好棺材,开始抬棺。
崔文子手里拿着三根燃好的香插进了坟边上,这香一直燃烧到了五分之一,都没有异常。
这时候崔文子才松了口气,看着棺材顺利下葬,也算是了解了牛家人的一处心结。
“如此便在没有什么意外了,等我回去再为牛施主超度超度,先行告退了。”
崔文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顺势就要走人。
“道长请留步!”
“你……你看这香!”
墓穴是埋上了,崔文子插在坟头上的香却是还燃烧着。
牛赜上前一探,被吓的魂儿都差点飞了。
原本还正常的香,此时却烧出了不正常的两根短,一根长。
人最怕三长两短!
香最忌两短一长!
“我我我……”崔文子胡子一抖,吓的有些手足无措。
这三根香是买发财树赠的啊!店主让崔文子没事拜拜,劣质的不能再劣质。
“不是吧香兄,你这么准的吗?”
崔文子在心里喊了一万遍要死要死,杀了白十三的心都有了。
“这大白天的也镇不住棺材里的凶主儿啊!”
“这还不算什么,我听别人说牛大山的才邪门,连棺材都不愿意进,相比较下,这位算是脾气好的了!”
“是啊,好凶好凶。”
“这位兄弟,我怀疑你在驾马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让开让开!砸死人不负责啊!”
白十三不知道从哪里搬过来三块叠在一起的磨盘,粗暴的赶走众人。
“小秃驴赶紧走!”
白十三手臂肌肉隆起,黑色的大筋如同一条条的孽龙盘踞他的皮下。
斜眼瞥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小和尚,声音如雷。
在白十三的第一印象里便觉得这小和尚是如崔文子那般的装模作样。
崔文子是神棍,而这位小和尚也差不多。
他的头上没有受戒,看着只是单纯的剃了个光头。
但是却披着件月白色的袈裟,上面用枣红的针线绣了几朵莲花。
双手合十,舍利串在胳膊上。
白十三打量小和尚只有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不知怎么的,他也感觉小和尚在看他。
但是这个古怪的和尚却是半合着眼帘的。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邪祟这么能闹腾,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是真就给脸不要脸啊!”
随着白十三朝着坟头的移动,插在地上的三根香突然齐根断裂。
阴风阵阵。
这一幕把周围人吓得够呛,崔文子的道袍已经被汗水浸湿,大晴天的惊出冷汗。
“小兄弟别冲动啊!放下磨盘咱俩还是好朋友!”
“快他娘的拦住他!墓穴-里的主发怒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是白十三的不敬,才导致香断裂了。
“给我镇!!”
轰——
白十三把每块足有二百斤的石磨砸到了坟堆上,直接碾平。
随着烟尘的消散,世界安静了。
什么邪风,什么惊慌失措都没了。
都被白十三的暴力震撼。
“物理……物理驱鬼???”
崔文子看傻眼。
“其实不瞒各位所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把棺材埋的够深,上面压的石头够多,任它随便尸变,还能把地皮掀了不成?”
“?”
“!”
“!?”
“好想法,施主好想法啊!”
人群中的那位小和尚由衷的鼓掌,缓缓的走上前来。
“你是那个阴阳怪气喊好胸的小和尚?”
白十三这时才仔细的打量起这个小和尚,与其说他面容端正,稚气,不如说他长得颇为秀气。
这种不像是男子之美,更像是女儿家的柔气。
如果在看小和尚额头点缀的樱红朱砂,那么这种秀气就变成透露着邪气的魅惑了。
“?”
小和尚也没搞懂白十三的脑回路,如果他只是单纯握下方向盘,那么白十三就是直接开车了。
“我是在说施主你好凶。”
“我的胸!?”
白十三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胸大肌,像是扇面,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硬功正在潜移默化的改造着他的身体。
小和尚:“……”
“诶诶,大师别管他!你想说什么?”
崔文子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就差喊着小和尚叫师兄了。
他也看出这不是正经和尚来了,所以拼命的奉承,把小和尚渲染的吊炸天,然后自己就可以溜号了。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小和尚身上。
“我说这位施主很凶,能镇的住尸。尸变十年甚至是五十年的,虽然不能破土而出,但年份再长的就不见得了。
而且先人含怨,后人遭殃。亲人含怨,宗亲遭殃。
你虽然能困住它,但却改变不了怨尸带给后人的霉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