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流儿下山的帮众十几人,雷厉风行的打扫好了现场。
几人就地取材,用衣衫和落地树枝制成三具简易担架。
白十三遗留下来的铜钟被搁置在一旁,带着这么大个物件和道士不成模样的死尸,显得碍事。
索性便找了一块景色不错的地方,准备把道士就地掩埋。
粘在钟里的血肉组织十分难搞,田庆提议直接把道士的尸体重新放回钟内,把火把朝里一扔。
但因江流儿曾与那自称为他弟弟的邪僧对话,被诅咒会被活活的烧死在钟内。
所以他很抵触田庆的提议。
只好自己动手,把道士的全尸从钟里刮出。
随着离钟内壁越近,时间越久,他就越觉得异常。
这里面似乎有字。
……
夜半三更。
白十三不知在林中奔袭多久,却仍未见到祥林村的轮廓。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白十三忽然停住身形,在路的中间蹲着一个小女孩。
穿着大花棉袄,高挑的马尾辫对着身后的白十三。
雾气四溢,迷迷蒙蒙的白色世界仿佛只剩下二人。
如果不是那个小女孩脚尖正对白十三,他或许会当一位知心大哥哥送迷路的小女孩回家。
顺着来时的记忆,白十三拔足狂奔。
哒哒……
前方似乎没有路了,白十三皱了皱眉头,决定徒手攀崖。
“你为什么不换条路走呢?”
刷啦——
荒草萋萋的土路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声音像是老旧的发条,出现在白十三身后。
“为什么要调换方向呢?好让我在遇到你吗?鬼物杀人的把戏无非如此,所以我选择打破规矩,让你来找我。
怎么?限制级鬼物那套按规矩杀人的方法不管用了,本尊还不打算出来直面我吗?”
白十三扭动脖子咔咔作响,眼眶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大筋,不似人类的利齿滴着涎液。
“山魈?”小女孩冰冷的声音响起。
“什么山魈!?你到底再说什么!你看不出来吗?!我是人!我是人啊!!”
白十三不在辛苦的压制体魄,肌肉如同岩石堆砌,移动间像是一座被大力抛出的小山!
庞大的阴影携带的狂暴纯阳之气,化为刀锋给了小女孩一记泰山压顶之势。
“小朋友……哥哥请你去死好不好!!”
砰砰砰!
小女孩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刀砸进了地里。
余威仍不减,以白十三攻势落点为中心的土地层层龟裂,土石飞溅,如同被小炮弹轰炸过一般。
烟尘散尽,坑洞的中央空无一物。
“什么啊?就派来个炮灰。”
白十三无趣甩了甩手,身形隐没进了白雾深处。
几分钟后。
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充斥着白十三的内心世界,眼前视线豁然开朗。
头顶不再是翻滚的白雾,而是铅灰色的天空。
一条荒草萋萋的土路……
“草!我开始烦了!”
白十三噔噔噔的后退几步,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路的中间蹲着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藏在头发后面的死人脸,极尽嘲弄。
几次,不管白十三怎么转换方位都离不开这片林子,哪怕爬上山崖,山的另一头也是林子。
过程中没有任何人阻拦,因为白十三斩杀了一个鬼物。
可如今它又复活了。
他就像是被扔进迷宫的野兽,焦躁狂怒,却只能焦躁狂怒。
白十三本能的感受到,黑暗中有一双高高在上的眸子狠狠地盯着他。
就像看马戏团里的狮子,只不过没有火圈可以让白十三跳跃。
“咯咯咯——”
一声声时远时近的尖笑声传来,到了白十三的耳朵里就像是一个男人在捏着嗓子作女儿姿态一般。
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噗呲——
白十三眸子渐渐变得黯淡,躬身抽刀斩杀一气呵成。
他开始不考虑幕后之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所能做的只有杀戮。
来多少鬼物就杀多少,直至那幕后黑手坐不住。
***
“现在可以说了吧?”
莫念把笼屉打开,德福楼的烧鸡,龙门酒肆的花雕,外加城内有名酒楼的菜肴,罗列在前。
王林兴嘿嘿一笑,闻着飘散的香味差点把舌头咬到。
隔着大牢的木栏,王林兴开始大快朵颐。
张恨水等了一会,走上前去用脚踢了踢摆在地上的碗筷,沉声道:“该说了吧?”
王林兴坐在地上,往身上抹了抹手掌沾染的油水,差点噎死。
猛灌了一口花雕酒,才算缓过劲儿来。
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
“咳咳……张…张队长,也别怪俺老汉卖关子。俺也不爽嘞,莫名其妙坐牢,几天没有饱饭吃了。”
张恨水懒得听他卖惨,打断道:“别废话。”
“诶诶,好嘞,容俺想想。”
王林兴讪笑一声,开始回忆。
“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或许正如你们说的那样,黄嫣治好了我的怪病,但染病原因我是真的不清楚。”
张恨水皱了皱眉头,若不是下定决心改邪归正,他早翻脸了。
虽然是自己手下跑腿,但这么一顿饭就换了这么个没有营养的消息。
“呜呜……”黄嫣奋力从口袋里钻出来,脑袋上的绒毛被压的趴趴的。
“把人闷在口袋里可不是很礼貌!”黄嫣扭头看了看眼观鼻鼻观心的莫念,恶狠狠的呲了呲牙。
一溜烟窜过牢栏缝隙,跑到了王林兴的身边。
“放心吧,我们也没把你的救命恩人怎么样。”
“你们有事就来问我,找一个凡人欺负算什么本事。”
黄嫣叼着一块鸡肉,小爪子揉了揉肚子。
“崔老头说附近有蛊师活动。”
张恨水平静的看着它。
“好吧好吧,起初没说是因为太恶心了。难不成我要告诉他自己体内有一群虫子蠕动啊?”
黄嫣缩了缩脖子,目光避开了张恨水。
王林兴拿饭的手一抖,汤水撒出不少。
“现……现在就有够恶心了。”
“看吧,普通人知道会被吓惨的。”
张恨水没有管王林兴的心里活动,接着问道:“是你用修为把王林兴体内的蛊虫清除了吧?那可曾知道是什么人下得蛊?
还有,一个蛊师为什么要针对王林兴一个脖子没了黄土的老汉?”
“诶诶,虽然你们在讨论正事,但张队长我有必要说明一下,老头子我身子骨硬朗的很。”
王林兴出声反驳道,一阵吹胡子瞪眼,结果看到张恨水的眼神,一下子又蔫了。
“是有人买蛊,只不过买家已经死了,不然我非得狠狠地教训一下他不可。”
黄嫣撕扯着鸡肉,小脑袋一晃一晃的。
张恨水沉吟,不是蛊师直接下蛊,是有人找到了蛊师买蛊,然后去害王林兴。
“和王林兴有仇?又已经死去的人……”张恨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买蛊的人是牛大山?!”
“没错,”黄嫣没有否认,本来这件事她没打算说,自己把王林兴治好,牛大山已经死了,事情就没必要死咬着不放了。
况且黄嫣也知道,王林兴和牛大山其实是兄弟。
虽然王林兴嘴上痛骂着牛大山,但如果真的知道自己弟弟要真的杀了自己,他也是会伤心的。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个所谓的蛊师还牵扯了其他大案,黄嫣也不好隐瞒了。
“降头也分很多种,给王林兴用的则是年降中的药降。生效缓慢,不易让人察觉,也能很好隐藏背后下蛊之人。”
“所以说,牛大山其实很早就和那个蛊师认识了。不然他也不会源源不断的从蛊师那里拿药。”
黄嫣点点头,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那你知道这幕后的蛊师是谁吗?我怀疑杨县令也和这个蛊师有交集,毕竟谢槐身上的蛊……”
张恨水面色不是很好看,眼看着半月已过。
崔文子虽然找到了抑制蛊虫的药物,但那药物也是不输于蛊毒的烈性毒药。
对人体有极大的损伤,但却对沉睡的虫卵是大补之物。
可惜没有炼制手法,直接服用的话,谢槐用不了多久就会剧毒攻心,成为毒人,难以活命。
“恐怕是一个人,毕竟蛊虫和降头术都是苗疆_独有,没道理一个小小的沿山城会聚集这么多苗疆蛊师。
况且这种巫蛊之术本来就是阴邪之术,所以每代的传承者都很少。”
黄嫣解释道。
“对了对了!因为牛大山和我恩人的冲突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我曾偷偷跑去他家里过……
本想大闹一场,可惜正好赶上他儿子的生辰宴,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就放弃了。
但在场的可不止他们一家,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古怪香味和牛大山身上发出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牛大山的要淡一些。
那些个舞文弄墨的娘娘腔喜欢戴香包也不稀奇。但是牛大山身上还染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就很奇怪,什么香包味道可以串的这么大?
为什么李牛氏身上没有那股味道?就像是……就像是……”
黄嫣语塞。
“就像是故意撒上去的一样?掩盖自己的气息?因为牛大山和他接触过?”
张恨水接茬。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或许你们可以去找李牛氏,那个娘娘腔是她儿子的教书先生。”
“嘶——”
“小黄嫣多谢了,德福楼的烧鸡管够!”
张恨水心中有了眉目,心情大好,揽过黄嫣就想亲昵一番。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毛茸茸的小东西这么招人喜欢呢。
“烧鸡我就收下了,但拥抱就免了。我是黄鼠狼,你是人,没结果的啦。”
“等你化成人喽。”
张恨水下意识的脱口。
“呐呐呐,张恨水你这话一茬一茬的,看来青衣姐姐的教育还不是很彻底嘛。”
黄嫣咯咯的笑着,黑宝石般的眼睛弯成月牙。
“我……”张恨水带人离开,匆匆的朝着牛家村的方向赶去。
“哇哇哇,张恨水你就这么怕你师姐啊?”
黄嫣在后面蹦蹦跳跳,像是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