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的大门轰然关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其他旱牢里的犯人全部如同恶鬼一般扒着栏杆盯着新来的白十三。
白十三没有理会,这是监狱里的常态,新来的都要被“教育”。
也就是他身强体壮,所以才让这些老犯人暂且观察。
不然换在瘦小一些的,怕是光被骂就能被骂的晕头转向。
人家隔空对你吐的口水都能形成一条小河。
要是在赶上放风,新来的如果不识相,被群起而攻都是有可能的。
牛大山所在的牢房充斥着一股怪味,很潮湿。
正对着牢门的墙壁顶,是两个人头大小的窗子,阴冷的月光从中透到监牢里。
三面都是墙壁,头顶是典型的瓦片顶。
墙壁上长满了绿苔,瓦顶全是蛛网,足足有人大拇指那么大的花纹蜘蛛,拉着丝缓缓下降。
落到白十三脖颈上时,它那无往不利的剧毒口器,连皮都没刺破。
“喂!新来的!看你的穿着颇为秀气,是谁家的公子来着吧?”
白十三微微偏头,平时他要求田庆等人叫他公子,就是说明他很讨厌肌肉男的形象。
可惜力量和形象不能兼得,白十三只好强行扭曲自己的审美。
但在孤独的深夜,他还是会想起自己以前的模样。
所以平时不干架的时候,白十三一直是素衣白裳,腰间环着银纹带,缀着羊脂玉佩。
“你很有眼光,出去了就跟我混吧。”
白十三心情愉悦,大汉的话无异于走在街上,突然有人拍拍你的肩头说:“靓仔,我很中意你嘞。”
“……”
场面再次陷入谜一样的沉寂,这开口的大汉乃是铜川城外的马匪。
跑来沿山城想要在花灯节强行掳走初织艳名的鱼幼薇,所以被宁客扣押,天天遭受鞭打。
虽然大汉模样狼狈,但这都不能掩盖他手上沾着数条人命的事实。
同时这大汉也是个练家子,很快便在监牢里打出一片天,稳坐囚徒首位。
连杨县令带来的亲信,身为沿山城二大捕头的蒋大虎都要避其锋芒。
实力至少是八品。
在铜川城外的那一众马匪中也算个小头目。
“和你混?好啊,如果你能撑过明天。”大汉声音阴冷,如果不是牢门阻拦,他早就冲上去打杀与白十三。
不过大汉又转念一想,比起自己打死白十三徒增罪名,还到不如让牛大山牢里的鬼怪把他撕碎。
咚——
咚——
长廊的外面传来三长两短的钟声,大汉意味深长的看了白十三一眼。
其他看热闹的囚犯也都把身形隐没进了黑暗。
白十三心里暗中警惕,如今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倒是不妨事,这种脆了吧唧的东西,白十三一用力就能扯开。
最主要的是如今没有拂血在手,有些不适应。
“正好急缺强化点,那便留在这里看看所谓的邪祟,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十三随便扒拉些茅草垫在身下,背靠着墙壁开始打坐调息。
实则是在查看自己的异能面板,思量着以后的加点方向。
是夜。
透进牢里的月光幽蓝幽蓝的,白十三猛的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头顶。
头上有人!
哐当,房顶的瓦片开了一角,顿时一道亮光打在了白十三的脸上。
一根婴儿手臂粗的麻绳顺着房梁扔了下来。
白十三疑惑的看着那缓缓下降的身影。
看的出来,来的人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劣质黑衣黑裤,最主要的是在下降的时候,裤裆还开线了。
露出里面泛黄的白色底-裤。
“哎呦,磨到裆嘞!”崔文子怪叫一声,下意识的往下掏,结果整个人从半空摔下,摔个瓷实。
“痛死俺老汉嘞!小兄弟你都不知道接我一下吗?”
崔文子一手掏裆,一手护住撅着的屁股,哀怨的看着白十三。
“你来干什么?”白十三把崔文子拉起来,光速把手收回。
“还不是见你没回来,想想就知道你绝逼被逮到了。这不是担心你,便过来看看。”
白十三终于正色的审视了一下摔的狼狈的崔文子。
原本他还以为,像崔文子这种人不会如此讲义气的。
没想到居然真的敢夜闯衙门,过来劫牢。
“你是怎么过来的,我记得衙门内外都有巡逻的捕快吧。”
白十三清楚,监牢杨县令可能不会过多理会。但是衙门内外的事宜,可都关系着他的人身安全。
所以防守是极强的。
“嘿嘿,小兄弟你还不知道吧。虽然我行了大半辈子的医,但依旧吃不饱穿不暖。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当好医难,想要济世救人更难!
所以我大部分都是医治穷苦人,自然收不得他们的钱财。如此情况,没点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本事,怎么活的下来。”
崔文子站起身来,捋了捋胡须,有些仙风道骨那味儿了。
“所以那些穷苦人当面给你谢礼你不要,结果半夜偷偷摸摸的去跃人房梁?”
“呸呸呸,我这叫取之有道,再说了我这是劫富济贫。”
“滚,我看你是个死要面子的老混蛋。”
崔文子涨红了脸,结果并不能反驳。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洒脱的不要穷人家的报酬,结果刚走一半就被饥饿打回。
上人瓜田里偷西瓜,结果还被一个带着银项圈的少年当猹给刺了。
至今屁股上还有个锥型的伤疤。
“话说小兄弟,这也太安静了吧?连个屁声都没有。难道那些囚犯都是讲文明树新风的好好少年?”
崔文子嘀咕一句。
白十三满脸黑线,人家放不放屁你都能哔哔两句?
不过崔文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关押的都是粗人,磨牙呼噜梦话,应该都有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白十三觉得这窄小的牢房空旷了起来,因为周围太清冷,太寂寥了。
让他感觉整座监牢只有他和崔文子两个人了。
“噗~”
“噗噗~~”
“噗噗噗~~~”
“不好意思小兄弟,这次是我,俺好像有些坏肚子。”
白十三额头青筋凸起,突然发现四周的屁声还在响。
他瞪着崔文子,吓得崔文子赶紧摆手:“小兄弟天地良心,这次真不是我。”
崔文子确实没说谎,因为这声音完全就是回声。
可在监牢里,怎么可能有回声。
就在白十三准备应答的时候,忽然响起一阵滴水声。
在蓝雾弥漫的牢房里,月亮也渐渐被云层隐没,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
在黑暗中,还有一团更为漆黑的东西。
像是一个人,紧紧的贴在墙角。
仿佛在人耳边的滴水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窸窸窣窣——
黑暗中穿出什么东西摩挲的声音。
“老头儿你干啥呢?”
“在黑暗里摸来摸去,摸啥呢?”
原本精神紧绷,把手刀横在胸前准备蓄势待发的白十三,狠狠地瞪了一眼手脚不老实的崔文子。
黑暗中崔文子悻悻道:“小兄弟俺老汉总觉得这种大场面不适合我这种小渣渣存在,便想顺着绳子爬上去。”
“可俺老汉发现,爷的绳子不见了。也不知道是那个小王八犊子手这么欠。”
白十三看着手里用来试探墙角黑影的长麻绳,陷入沉思。
随后,牢内再次回归安静。
可崔文子没安静多久,黑暗里又穿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白十三忍无可忍,沉声道:“你他娘的又干啥呢?”
哪知崔文子满脸委屈的压低声音道:“这次真不是我,好像是那位仁兄发出来的。”
崔文子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脚下一湿,吓得叫嚷道:“我的老天鹅啊,发大水了!”
敢情刚才那咔嚓声,是墙壁开裂的声音,里面涌出来冰冷的河水。
“我去这是啥东西。”崔文子在庆幸自己颇有划水天赋,不至于被淹死的时候,忽然觉得水下有东西在摸自己的屁股。
顿时吓得菊花一紧。
“崔老头儿你让开!”白十三显然也察觉到了在水下作祟的东西。
便携着劲风朝着崔文字游过去。
随着白十三的爆速接近,崔文子便觉热浪扑面,上身和浸泡在水里的下半身完全是冰与火的两个极端。
“它在挠我的屁股!小兄弟俺老汉见不得人嘞!”
“没人会对你的屁股感兴趣!小心别被它扯下去当替死鬼了!”
白十三眼中精芒大盛,随着对杀意的感知锁定了水里的东西。
快要蔓延到房顶的河水根本没有阻挡白十三丝毫,他猛的踢出一腿,似乎踢中了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
那东西吃痛,发出尖利的叫声。
“我去!小兄弟你不是说对我的屁股不敢兴趣吗?”崔文子被余威踹飞老远,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感觉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现在还不打算现身吗?”白十三没空担心崔文子的屁股是否安然无恙,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水里的邪祟上。
咕噜~咕噜~
河水在快要漫上房顶的时候,水位突然下降。
一具只露出鞋子和脚脖的浮尸从水里腾出。
周围的水流就是被它牵引。
“头下脚上,这是大凶之兆啊!”
崔文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当过医师,做过神棍,一些个见识还是有的。
“什么玩意?”白十三看着面前的大凶。
等到河水都被浮尸吸走,它的全貌在展露出来。
尸体的面色铁青,舌头伸的老长。
脖子快要被水草缠断,水草的一端还系着一块秤砣!
怪不得是头朝下死的,这是得有多大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