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被浴巾甩出来的赛沫沫那瞬间，赛璐璐来不及解除盘腿席地的动作，只有迅速伸出双手试图接住她。而赛沫沫也是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设法撑住什么来阻止自己直接扑到地上，于是四只手全部交错穿过，赛璐璐感觉到活生生的嘴唇，鼻尖，从自己面前摩擦而过，最后是一个坚硬而宽大的额头直接撞在自己的鼻梁上。两个人合拢双手试图抱住的时候，笼住的都是对方的后背，大部分冲力被赛璐璐的脸和胸口分两部分化解掉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不得不让他在心里淡淡地叹息一声。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抹胸，还有一件淡蓝色的小短裤，只是遮在浴巾后面，貌似像是只有浴巾似的。与此同时，他感到鼻腔里一阵热痛，温热的液体随后滴答滴答地掉了出来。

　　赛沫沫搂着他哥哥的腰身，脑门撞的生疼，但是被他胸腹这里彻底顶住后，倒是把力量全部都缓冲到他身上了，现在他的两只手也松软地揽着自己的后背，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柔感让她有暂时停留片刻的迟疑，更何况，头埋在这里，全部都是赛璐璐身上特有的香气，像是午后毛茸茸的蒲公英的味道。

　　“沫沫，快，快起来，我鼻血。”赛璐璐撤回右手，敢在下巴的位置，劫住了自己奔涌而下的鼻血大潮。

　　两个人窜起来，手忙脚乱地寻找纸巾，湿巾，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想要堵住那两个趟个不停的窟窿，以及让那些液体不落在任何地方。幸亏赛沫沫的设备整齐又齐全，不到五分钟时间，赛璐璐已经被塞住两个鼻孔，清洗了脸和手，鼻梁上还贴了个用来物理降温的冰贴，一脸狼狈地坐回了床上。

　　赛沫沫却觉得相当可笑，又觉得有些失落，上次他抱过她的时候还是爸妈刚出事上电视的那个晚上了。她随手从衣柜里挑了件睡衣披上，坐到他旁边，像是隔着什么东西似的，她坐到位置无法更接近他，他们撑在床上的手之间的距离至少有十厘米。

　　“没事吧，怪你喊什么？”赛沫沫侧头问他，她想去捏下他的鼻梁，又瞬间把这个想法放弃了。

　　“怎么会没事，疼死我了。”赛璐璐轻拍着自己的脑门，像是被芥末辣到那样。

　　“怎么想起来要来看我了？”

　　“不是看你，是卢修斯他跟我说了好多，又告诉我可以去找校长了，你记得校长第一天讲话说的吧，想好要什么样的能力，就可以找他谈，我想和你商量下，要不要一起去找校长。”

　　“和校长说话你会紧张？我可是典礼那天发言之前就在后台和他说过话了。”

　　“不是，你考虑过想拥有什么样能力的事吗？现在不是平时在学校那样，傻傻地背书，傻傻地训练，达到标准就行的，爸妈费劲让我们进到这个学校，一定是希望我们能练成特殊能力，虽然我现在也搞不懂到底是普通人更好还是能力者更好。”赛璐璐察觉到赛沫沫又打算卖弄优越感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打击她，这简直成了不自觉的习惯了。

　　“别以为只有你在努力，我也每天在练，每天在想。”赛沫沫盯着他的眼睛，不打算让步。

　　“你想什么了，你练什么了？”赛璐璐发现一股莫名的怒气，可能是她没有和自己倾诉见不着爸妈的孤独，可能是她没有和自己抱怨训练的辛苦却通不过“火祭法”，可能是她为什么会穿着抹胸和小短裤，可能，什么都有可能，说出口却只是质问。

　　“我在想我能拥有什么样的能力，我在拼命地练各种项目设法找到突破口，我在想你当了班长是不是有点飘飘然了，我在想班里有很多值得去用心交往的人，他们不管是能力还是人品都比这个找自己妹妹泄愤的垃圾班长强多了。”

　　“爸妈现在这情况，你还想和别人交往？”这个词显然是有点刺激到赛璐璐，“你现在不能把精力花在和别人交往上！你什么意思，你看上谁了？”

　　“我怎么不能看上别人了，怎么了，就你身边好哥们儿，奥星比你聪明，凌阵比你强壮，付出的都不比你少，也没见他们因为没法通过“火祭法”大哭小叫的，自从看到有人有能力潜质，自己没有以后，你就像丢了魂似的，就那么不要脸地找卢修斯求助去了。”

　　“我不是去求助，我做了复习提纲，总得问问他能不能给班里发吧？”

　　“是不是求助，你自己心里明白。”赛沫沫扭过去，走到窗前的桌子前，望向外面，她不想看赛璐璐那张因为脾气和小气略微变形的脸。

　　“你是不是吃枪药了，我就算再挫我也是你哥哥，还有我告诉你，现在不是搞对象的时候，你不能和任何人谈恋爱，总之你愿不愿意和我去吧？”赛璐璐觉得眉头的血管腾腾地跳动。

　　“去之前再说吧。”赛沫沫轻轻地甩出，没有回头看他，她听见他站起来的声音，背上书包的声音，在门口背对她站定两秒钟的声音和门最后被重重地关上的声音。

　　“哥哥你别那么焦急好么，你找我来不是想聊聊吗？”她从窗口看着他被街灯反复拉长的一个又一个的背影，默默地念叨，抬头看到满天的星星，却像被吹到黑幕布上的蒲公英种子们。

　　赛璐璐一路都在找能踢飞的东西，无奈校园里的路上，别说小石头之类的东西，连一片落叶都没有看到。很好，他心里默念着，很好，你们都在享受着美好的校园生活，不怕被否定，被遣返，不怕无法觉醒能力，过得快乐有追求，有能力，有性格，而我像一个无能而又势利的小人，拼命抓着救命稻草或者上升梯子。

　　他气鼓鼓地冲进图书馆，在刷卡进去阅览室里面之前，调整式得深深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不管怎么样，平静下来，开始读《人群的冲突》，反正能复习的内容都已经牢记了，今天晚上就认真地看书，等着嘉娜。

　　突然一瞬间，他开始想念艾尔，他一定会理解他的感觉，他一定能化解他的不安，反正仅仅想着两个人在聊天就让他产生无限的怀念。

　　九点半，他拿着书，坐到距离嘉娜斜后方三张桌子的位置，开始阅读，这是一次质量很差的阅读体验，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不起来，开篇的导论也略显枯涩无味，让他的脑海里反到开起了脑洞，赛璐璐托着脑袋，想了爸妈，想了赛沫沫，想了学校里快两个月的生活，想了艾尔，想着，或者抬眼瞄着嘉娜伏案疾书的背影，她在干什么呢？复习？看书做笔记？总之她一直忙忙碌碌，精神也高度集中。

　　嘉娜起身收拾东西的时候，好像突如其来地打断了赛璐璐的神游，他急忙看看表，没想到两个小时过得那么快。

　　出门之前，竟然看到她从储物柜那边提了一个吉他袋子，背着走，原来她还会弹吉他的。

　　他靠到阴影里的墙根的时候，她似乎在另一面的小舞台上已经调好了吉他，正在反复练着伴奏的小调，时不时地跟几句，像是在清嗓子。好像正好在等他坐定似的，赛璐璐刚刚靠好，坐定，嘉娜的前奏就正式地响起来了。

　　今天是之前没听过的调子，应该是一首原创。调子有点美式乡村的味道，是感染力很强，像是在鼓励观众跟着一起鼓掌打拍子似的，可惜他现在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就只能用心地偷听。

　　“天快亮的时候

　　我半梦半醒

　　模糊中又看见你们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只是想喊出爸妈

　　心里就会流泪

　　不需要拥抱

　　也不需要彼此问候

　　有时候只是一顿饭

　　有时候只是存在

　　时间就会停下来

　　空间也会变暖

　　我不害怕孤独

　　我怕承认自己孤独

　　你们告诉我看远方

　　我却看着脚尖

　　你们鼓励我尝试

　　我却捏住衣角

　　阳光驱散黑夜

　　我会彻底清醒过来

　　和梦里的孩子再见

　　重新面对今天

　　藏起对你们的想念

　　拉起我朋友的手”

　　歌声没有任何做作和扭曲，虽然不像嘉娜有的歌曲中那种类似晶石碎裂的高音和滑音，但是今天这首原创的曲子，像是她在用最平常的声调在轻轻地诉说，歌词中对父母的思念之情表露无疑，听得赛璐璐喉头发紧，不知不觉地脑子都是葵和南宫的影子，而重复唱最后一段的时候，他又想到艾尔。

　　突然他还贴着降温贴的火辣鼻腔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眶中不争气的温热也跟着涌出来。而这时嘉娜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现场感越来越强，不对，还有吉他的声音也变大了，是嘉娜走到这边的墙来了。

　　赛璐璐急忙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用袖子猛擦泪水，伴着最后一句“拉起我朋友的手”，嘉娜挎着吉他，半弯着腰向他伸出手来，她身后的光亮把她纤细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光晕在小脸上照出细小的绒毛感，和阴暗中哭的稀里哗啦的赛璐璐形成鲜明对比。

　　“看来今天这首是写的最好的了？”嘉娜笑着说，伸手去拉赛璐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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