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昏暗的石洞里,朱泉玉躺在石床上,依旧没有醒来,但庆幸的是,脸色相比前几天要好很多,呼吸也顺畅不少。
石洞口,按理说应该比往日多许多守卫才对,但此刻,只有两个士兵站在那里,耸着肩,依靠手握的兵器来支撑着软绵绵的躯体,全然没有军人的模样,也看不出对站岗职责的重视,二人皆没精打采。他们的头低下,瞳孔呈现出灰色的模样,一点神色都没有,宛若木头雕刻而成。
就在士兵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人直接走了进去,袖口中藏着一只锋利的匕首。那人走到朱泉玉面前,冷冷地看着他,轻轻说道:“没想到挨了这么多下,你居然还能活下来,算你命大,如果不是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许我也不会再下杀手,可惜是我低估了你的生命力,所以对不起了……”
那两个守卫不知怎的,突然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
“刚才怎么了?”一个士兵摸了摸空洞的脑门,感到莫名的虚无,仿佛做了一个很悠久的梦,醒来后全然不记得了内容。他们望了望对方,眼睛里都有一丝诧异。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人靠近这里?”刘义和赵夫走了过来。
那二人挺直了腰板,说道:“报告,没有,一切正常!”
“那最好不过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要格外注意……”
在赵夫长老讲话的时候,刘义无意中看到了地上的血迹,立刻打断了他:“这血是怎么回事?”他伸出手指指着地面,沿着痕迹看去,居然是从里面流出的。
那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一脸震惊。
“不好!”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传开,刘赵二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冲了进去,他们跑到石床边,顿时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朱泉玉睁着眼,脸庞做出了个十分狰狞的表情,嘴巴张开,一滩血顺着嘴角流下。
在胸膛上,一把古朴的黑色匕首深深地插在心脏处,鲜红的血不断地流淌下来,顺着垂下来的手臂留下,聚成了一滩,并向洞口流去……
刘义慢慢地走上前,将手放在他鼻子下面,突然脸色大变。他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赵夫急忙去扶住,他们望着那具尸体,绝望地摇了摇头……
朱湛的胸口一疼,宛如被万箭穿心似的,竟直接从马上摔下。赵武急忙下马扶他,众将士也围了上去。
“朱湛,怎么了?”赵武急切问道。
朱湛捂着胸口,眼泪不断地流出来,说:“我父亲……他……去世了……”
红松林,黑尘的一个绝美景点,是松树聚集的地方。在常人的认知中,松树应该是青色,但唯独此处的松树却长着鲜红色的松针,彼此相互掩映着。每当风吹过来时,松树随风摆动,远远望去,如同无数灿烂的云朵汇集在一起,散发着红晕暖光。
红松林占地面积广阔,地形复杂,不仅可以隐藏结界洞穴,也可以迷乱对手,必要时松树叶还可以当做武器,因而对黑尘而言,这里是十分重要的战略地点。
松林中,李志荣疯狂地奔跑着,身后慕容觉、宋子卫紧紧追着。慕容觉跳在树上,奋力一蹬,落在另一棵树干上,旋即继续发力,借助树的弹力,很快就赶上前者。他停在李志荣面前,将其拦住。
李志荣赶忙收住脚,说道:“慕容觉,不要拦我!我要杀了他们,为父亲报仇,再找李枫,如果是兄弟就让开!”
慕容觉张开双臂,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所以才拦住你。”
“不帮我就算了,还阻拦我复仇,我没有这样的兄弟!”说着,李志荣举起拳头冲向慕容觉。
慕容觉揉了揉手腕,也迎了上去,二人厮打起来,场面极其混乱。
宋子卫赶到时,二人正扭在地上,慕容觉把李志荣压在膝盖下,他握紧拳头朝李志荣的头部砸去。
只听到一声闷响,李志荣睁开眼睛,见那拳头砸在耳边的石头上,红色的血从指缝间流出来。
“好了,都住手!”宋子卫怒吼着将二人拉开,“现在可以冷静点了吗?”
李志荣擦去嘴角的血渍,不说话,慕容觉望着他,也保持沉默,那流血的手微微颤抖着。
“都是成年人了,还这么任性,居然扭在地上打架,这是小孩的打法吧!”宋子卫面朝向李志荣,向他走了两步,说:“你连慕容觉都打不过,怎么为你父亲报仇?”
“谁说我打不过的?”李志荣愤怒地看向宋子卫,似乎很不愿意承认自己输了。
“都被人家按住打了,如果他一拳打到你身上,你现在根本站不起来。”
“你…”李志荣没有说下去,他抱着臂,很高傲地辩驳着:“我的事用不着你们管。”
“志荣,我们只是想让你明白,亲人的离去是很痛苦,但是莽撞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损失。”
“我没有莽撞,反而很清醒,我知道要做什么,不像你们,只知道缩在洞穴中,靠‘隐’的情报来获取信息,还说什么反攻,笑话!”李志荣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与质疑。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宋子卫拦住慕容觉,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主动出击,攻下敌人最薄弱的地方,同时联系其他人,拿下重要战略位置,然后反攻。”
“说的没错,但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比如说,你知道摄魂家最薄弱的力量在哪里吗?你知道黑尘失散的其他部队在哪里吗?你知道重要战略位置敌人部署兵力有多少吗?”
被这么疯狂提问,李志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了,不再说话。
“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必须先把百姓们安顿好,稳住所有人的心情,然后联系其他的战友,了解到摄魂家的情报,再做打算。”
“那我父亲呢,他就必须得牺牲吗?”
“生死,我们料不准,但活着的人多了份职责,就是继承逝者的意志,完成逝者未完成的任务,这是承诺,也是义务。”
“可是,我姐当时就在现场,如果她肯出手,那结局肯定不是这样的!她可以从墨风还有黑衣人手里救走我们,肯定也可以救走父亲!”
宋子卫点着头,说道:“如果李枫姐出手,没错,她可以救走李赶长老,但是不可能把他带回洞穴。”
“为什么可以救走父亲,怎么不能带他回洞穴?”李志荣盯着宋子卫,感到十分不解。
“上次是只有墨风和黑衣人,二对六,怎么追?可是李赶长老面对的,是墨风,竹亮,刘安等等,这些都是高手。何况,李赶长老受了重伤,李枫姐和阿睿哥既要救走他,又要甩开墨风几人,你觉得可能吗?换做你父亲,即便他知道李枫在附近,肯定也不希望被救走,不然,又会多了几条人命……”
慕容觉走上前来,喃喃道:“李长老既然决定留下,显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你是李枫弟弟,李长老的儿子,他们的苦心,你要懂!”
李志荣一下子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杂乱的地面,缓缓说道:“那…那为什么…她要告诉我……”
“因为,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职责……”
“我的职责,感觉好痛苦啊……”李志荣用手扶住额头,竟然莫名地感到疼痛。职责这个词在今天居然开始和他有了关联,这显然有点措手不及。
大概就是这样,你还没有准备好迎接长大,但是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已经排好队等你了,而你要做的只是苦笑一声,然后一个个地去接待,去负责。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我觉得,这个应该就是长大吧。”慕容觉伸出手放到他跟前,“伯父的死我们不会罢休的,一定会要摄魂家血债血偿!”
李志荣接过他的手,站了起来:“谢谢你,兄弟。”
那二人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向他伸出大拇指。
“这么友爱吗?”红松林里传来了冰冷的声音,如同发现猎物的野兽,一步一步地逼近。
李志荣三人立刻警觉起来,寻声看过去。面前的一棵红松树突然朝着他们倒下,三人一跃而起,躲掉了攻击。
地面上的松针被震起,但很快就落下。松树倒下带起了淡淡的尘埃,灰尘飞扬着。尘埃中,李赶一只脚踩在树根处,冷冷地盯住他们……
会议室里,两个守卫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瑟瑟发抖。
墨辰走了进来,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诸位长老脸色一沉,纷纷把目光聚集在跪在地上的两人。
似乎感受到了那些愤怒的目光,那二人抖得更加厉害了。
“大人饶命啊,我们真的没有看到有人靠近!”
“那朱长老是怎么死的?血还在流,手段极其残忍,不是他杀,是谁?有鬼吗?!”雷动怒斥着,他站了起来,一脚将二人踢倒,“来啊,拉下去,砍了!”
“长老饶命啊!”那两人一听,急忙磕头求饶。
“你两人一定就是内鬼,不用多说,拉下去!”
“且慢,雷动长老,先留着他二人的性命。”王瑞制止了他,“我看他们不是害死朱长老的元凶,内鬼另有其人。”
“就算不是,他们两个疏忽职守,让内鬼溜进去,和直接害死朱长老有什么区别?”
“先别这么急着下结论,一切都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王瑞笑着说道,“真相很复杂,也很让人惊讶。”
“你是说…”雷动似乎看出王瑞的表情不对,随即说道,“将他们先拉入监狱,严加看守!”
等那两人被押走,王瑞才接着说道:“这内鬼……就在这个屋子里…”说着将目光扫过各人的脸庞。
“你是说在我们七个人之中?”雷动感到十分惊愕。
“你们先退下吧。”沈拓对其他人说道,然后看向王瑞,“王长老,我有些想法与你交谈。”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纷纷退下。
王瑞看了看外面,确定人都走了,才开始和沈拓说话,而且声音很小:“议长,你相信我吗?”
“当然,你我情同手足,有什么想法全告诉我吧。”
在石洞口上,一个人正仔细听着他们的谈话,忽然间一块石头掉下,那人一惊,急忙离开。
王瑞瞟了眼石洞口,笑着说:“就是他了。”
“那干脆将计就计。”沈拓点了点头。
刘义走出洞穴随处走走散散心,现在他的内心也是疑惑万分,还有许多悲伤,他叹了口气,独自地行走。
“刘义先生,好久不见。”
刘义寻声看去,没发现什么,他又转过头,突然,一个黑衣人站在前面,吓了一跳。
“你是……?”刘义疑惑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梦里,我们见过。”黑衣人说道,他手中权杖上的宝石闪闪发亮。
“是你,你来干什么?”
“我说过,我是来拯救黑尘的,需要你的帮助。”
刘义一笑,向他走了几步:“要怎么做,我愿意听你的!”
黑衣人冷笑着,说道:“很简单,背叛沈拓他们,投靠摄魂家……”
“你说什么?”刘义愣了一下,旋即变得十分愤怒,“这就是你的方法吗?!”
“摄魂家已经掌握了黑尘,你只要帮助他们把剩下的人一网打尽,黑尘就彻底重生了,重生后的黑尘更加美丽,更加强大!”
刘义冷哼一声,立刻转过身去,谁料黑衣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你的方法我不感兴趣。”
“不,你会的,因为,你开始对沈拓他们失望了……”
“我没有!”刘义怒吼道。
“你在自责,你救不了自己的刘安,保护不了自己的兄弟和族人,也无法挽回刘家一落千丈的命运!”
“你说什么?”刘义一怒,冲上前拽住他的衣领,顿时,那黑衣人的帽子落了下来。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