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走在洞穴的里面,光线很暗,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假如闭上眼睛仔细听,还能听到心跳声,以及水滴落下的滴答声。
“这是什么地方?”他心里疑惑着,怎么来到这儿的,这是哪里,怎么出去。
由于光线实在太暗了,刘义只能摸着墙壁走,全然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忽然,他一脚踩到水坑里,把鞋子袜子都弄湿了,顿时,那股寒冷从脚底蔓延上来。
“该死!”他大骂了一句,然后这话的回音就在洞穴中传开。
刘义猛地定住不动,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竖起耳朵,俯下身子,将其贴在地上仔细听。慢慢地,一阵急促的步伐逐渐逼近,脚步整齐划一,训练有素,还有铁器划过地面发出的声响。这声音由远及近,不断清晰。
刘义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可是,他清楚地感受到身后的声音不断变大,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他开始慌了起来,改快走为快跑,也不管看不看得清,走的对不对,路平不平,总之跑就对了。
而这一举动带来的却是身后更加急促的追赶。
刘义不知跑了多久,身体早就支持不住了,突然眼前有道白光照进来,他喜出望外,急忙朝那里赶去。
又是一个不小心,刘义摔倒在地,左腿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他立即爬起来,此刻也顾不上多少,逃命最重要。
他冲入白光之中,还未高兴就失望了:眼前,是悬崖,而远处战火蔓延,巨大的重明鸟雕像在火焰中燃烧……
“这下糟了……”他心里想到。
身后的脚步声全部停止,他转过身,只见刘安一行人提着刀,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安儿…”刘义心里顿时变得苦涩起来,他向前走了几步,但刘安将刀举起,指向他,一脸的冷漠和无情。
“刘义,你今天跑不了了!”说着,刘安一步一步地靠近刘义。
“既然如此,那么你来吧。”刘义无奈地闭上眼,双臂张开,静静等待刀锋划过喉咙的时刻,丝毫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呯”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刘义睁开眼,看着刘安的刀掉在自己脚边,而人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
“不用担心,我救了你。”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刘义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手握权杖站在不远处,权杖上一颗绿色的宝石闪闪发光。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刘义无以为报,待日后有机会,定当重重感谢!”
“刘长老客气了,我救你不是要你回报。”
“那…不知道你要什么…”刘义皱着眉头。
“我来这儿,是为了彻底地拯救黑尘,拯救被蒙蔽的人。”
“若阁下可以救我黑尘,我愿以生命作为交换!”
黑衣人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你的生命,你能做的,就是听我的话,这样你就可以得到一个更美好、更强大的黑尘!”
“我要怎么做?”刘义感到无比的欣喜,就像在寒冬之中找到了可以取暖木屋一样,眼眸里充满了希望。
“时机成熟时你自会明白的,到时我会与你再见…”说着,黑衣人脚下的地崩裂开来。
刘义一惊,从悬崖上掉下。他猛地从石床上坐起,额头上全是汗水,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
“一个梦吗?”他喃喃道。
刘义试图活动活动筋骨,但左腿膝盖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使得他放弃这个做法。看着缠上绷带的膝盖,他心里不禁又嘀咕起来:“左膝盖什么时候受伤的,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你醒了?”小石洞门口,一个女子走了进来,望着刘义,原本紧张的神情顿时舒缓下来,“担心死我了。”
“温怡啊,我没事。”刘义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道,“只是做了个梦。”
“你又梦到大哥了吧……”刘温怡(24岁)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心里顿时有些忧伤。
“是的…安儿他…”刘义点点头,没有说下去,而刘温怡也不再开口,这个话题未免有些伤感。
“刘义老弟啊,你可担心死我们了!”突然,慕容坤雷光等长老闯了进来,望着苏醒的刘义,他们放下心来,“刚才你中毒昏倒,膝盖砸到钟乳石上了,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烦劳大家费心。”刘义点了点头说着。
“沈拓议长说,这段期间你好好养病,其它事情就交给我们吧。”慕容坤说道。
“那拜托了,对了,其他人怎么样了?”
“很不好。”雷光皱着眉头,“医护人员说这种毒虽然不难解,但是相应的药材已经不多了,加上绝大多数百姓中毒,一下子治疗进度放缓。”
“那该如何是好?”刘义听着这情况,不免有些焦急。
“父亲放心吧。”刘温怡急忙走过去扶着他,“我们已经商量好,组成采药小队,在青坛山附近寻找药材,以便解决药材问题。”
“青坛山?”刘义一愣,“你们出去,可是外面的情况很危险,摄魂家并没有停止搜捕啊!”
“老兄,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慕容坤说道,“我们有对策。”
“那…那就好…那就好…”刘义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像泄了气似的,说道,“有对策就好。”
“行了,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我们就先走了。”说罢,二人就离开了。
“父亲,我也先走了。”刘温怡从床边站起,往洞口走去。
刘义躺了下来,心里很是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晕倒呢,那个黑衣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梦,为什么感受那么强烈?如果不是梦,那又代表着什么呢?
下雨了,山上的气温骤然降低不少,一股寒风吹来将雨水卷入亭中,打湿了墨羽一的衣服。也许是被冻醒的,墨羽一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额头上还有拳头留下的红印。之前被墨风他们抓住,他们担心自己会趁机逃走,于是干脆一拳头把自己打晕,到现在额头上还很疼。
墨羽一发抖着,体内元气的不足使他无法抵御寒冷。他爬了起来,打量着周遭环境。在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女子朝自己走来。
“那是…”墨羽一一惊,急忙站了起来:“孔颜大人!”
“坐吧,这里只有我们俩,不用在意礼节。”孔颜穿着浪纹白月裙,那灰色的瞳孔里依旧没有多少生机,她一步一步走向对方,每个脚印都产生了淡淡的波纹,向四周散开。
“你怎么看入侵黑尘这件事。”孔颜问道,“就像那些黑尘长老所说的,我们掀起了战争,许多人妻离子散。”
“我们在拯救黑尘,帮助黑尘复兴,应该无可厚非,只是,战争有些不该,毕竟百姓是无辜的……”
“那假如是一个腐朽的王朝,民不聊生,你说,该不该用战争来解决?”
“王朝的腐朽根源在于当权者,如果能教化当权者认识自我,那最好不过了。”
“果然脑子里还有墨家的思想吗?”孔颜心里小声嘀咕着,继续问道,“当权者遵循自己的天性和生活乐趣,而你说的教化就是克制自己的天性,做出牺牲。墨家注重人的自由,当权者也是人,这是否有矛盾了呢?”
提到“墨家”这个词,墨羽一头中划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一怔。但他没有多想,立刻回答:“国之利益,与人之天性产生矛盾,自当将个人利益牺牲,以求国之安康。这是责任。”
“话没错,就不知有多少人听之践之。若每日可以歌舞升平,何必励精图治,反正国不亡即可。这就是人的本性,而想要根除,最好的办法就是战争。现在的黑尘就是这么个王朝,只有战争才能纠正它!”
“不,战争留下胜利者,他们打破旧有的王朝规则但成为了新规则的制定者,产生了轮回,周而复始,直到下个胜利者的出现。战争不能彻底纠正,只有暂时性的胜利而已。”
“教化是潜移默化的,可当权者宁可信仰祖上教诲,或者不愿受教,亦或者半途而废,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吗?何况,你说的‘轮回’就可以靠教化改变吗?”
墨羽一思考了一下,说道:“教化使人觉醒,然后产生一系列的改变,越深刻,改变就越明显,也越有力量。当这股力量达到高峰,足以翻天覆地。最终,山河不流人之血,不用一兵一卒而得到新的家园,岂不很好?”
“那你觉得,我们能够教化黑尘当权者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吗?”孔颜转过身望着亭外的风景。
风雨之中,山上雾气缭绕,雨水溅入其中,顿时朦胧之感升起。树叶上露水划过,晶莹的水滴折射嫩绿的倒影,配合着红花上的露珠,彼此相对,一起渗入大地。
“他们把自己与外界隔开,从黑尘百姓的角度而言,我们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她又看向墨羽一,期待他的回答。
墨羽一走到亭子的柱子旁,望着山上风景,闭上了眼睛,嗅着风中的自然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他又睁开眼,望着远处一片狼藉的山坡,叹了口气。
墨羽一缓缓说道:“战争和教化,或许都是个办法,假如使用得当的话。战争从产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定义成强者的符号。洗涤恶人和弱者,重新制定世界的规则,让世界继续运转,偏向客观,外界力量;而教化则是挖掘自我意识,自律,偏向主观,内在力量。”
“你是想教化和战争并行了?”
“世界之初,各界都是简单恬静的田园生活,而时代的变迁打破了这种生活。不得不说,田园模式是基础,而黑尘想一直维持这个模式,所以会选择与外界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当下,武力已经打开黑尘的大门,接着就是思想教化了。”墨羽一面向孔颜,“这是种尝试,一旦成功,就是突破!”
“摄魂家推崇的是‘战争即法则’的‘正攻’思想,而黑尘中最具代表的墨家强调‘教化至上,废弃武力’的‘禁攻’思想,你这观点算什么?”
“正义战争可以有,侵略战争不可有,自卫战争可以有,兼并战争不可有,那干脆叫‘非攻’吧。”
“‘非攻’?”
“对,就是‘非攻’!我不否认战争,也不依赖战争,用战争发扬正义,用教化感悟世人,让天下人‘兼相爱,交相利’,那便最好不过了。”墨羽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些话完全是自然而然地说出来的,没有一点思考。
“假如墨家交给你,那又会是什么样呢?”孔颜喃喃道。
孔颜走到墨羽一身边,盯着他,灰色的瞳孔中泛起阵阵波澜,一股黑色的气息流转开来,犹如深渊一般寒冷飘渺,仿佛可以将他撕裂。而墨羽一此刻也有些不安,四周变得寒冷许多,就像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刺骨的风灌入他的身体。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气掩盖住雨水,紧紧扼住他。
墨羽一惊恐地望向孔颜,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所以你不要隐瞒,让那些人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拯救。”
“是!”他回答道。
孔颜退后几步,身体慢慢消失,直到彻底不见。墨羽一这才舒缓过来,胸口的大石头被挪开。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望着周围,雨还是那么大……
曾经,议事厅是黑尘的骄傲,中央区是黑尘最耀眼的地方,而此刻只剩下萧瑟和破败,在烟雨之中,在茫茫废墟之中,重明鸟的雕像立在那里。那轰然倒塌的繁华,如同一种荣耀的消失,把人们的自豪感摧毁得一干二净。如今,那热闹的街道上只有冰冷的傀儡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几个士兵在周围巡逻,来回走动,看守十分严格,没有丝毫空隙。
不远处,与重明鸟遥遥相对的雁塔楼上,宋无和朱泉玉望着雕塑,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