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干山,竹林深处有一处僻静幽谷,谷中翠竹挺拔、泉水淙淙,更有银杏、枫树和松柏等,一眼望去,红绿相间,鹅黄满地,宛若一座天然的染坊。
一个正在捡食松子的松鼠被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惊到,一转身跳上了一旁的松树,看着那一袭白衣纵马自深山竹林穿过,宛如精灵般纵深跳下那块被掩盖的峭壁来到谷中。
“小白,自己去玩吧”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脊背,陈庆之不作停留全力运气朝草堂而去,青色真气在脚下不断绽放,少年闪转腾挪不一会就已远去。
水先生对陈庆之能够短时间内领悟九星步归结于天意,但他不知道的是陈庆之之所以能够进步飞快,是因为他那几千年后的数学知识,九星步依托于《河图洛书》中的九宫八卦,变化也是来自于九宫图的算术之理和八卦的相生相克,换成旁人当然会觉得复杂,不过陈庆之却一想就通,每当他使出九星步的时候,就把自己看作是九宫八卦图的中央,万事万物的变化都离不开其中术数之理、八卦方位,所以才可以随心所欲如“泥鳅”一样。
如今陈庆之的九星步愈发娴熟,加上内力大涨顷刻间就来到了草堂外,屋外一张竹椅上空荡荡的不见往日读书的水先生,陈庆之心中一紧连忙几步迈了上去,再一步步走过门口的石头阵向里走去。
自从知道九宫八卦图的奥妙陈庆之就愈发觉得水先生厉害,不仅能够靠此想出九星步还能创出玄妙的石头阵,有一次陈庆之自觉的自己轻功大成就径直往前走去,却不料原本普通的药圃顷刻间变成了吃人的沼泽,要不是水先生救他及时,他的小命就交代了。
回到眼前,走过石头阵的陈庆之屏住呼吸环视四周,出奇的安静让他越发不安,取下背在后背的“三万”,轻轻推开了面前的屋门。
屋内竹叶的清香扑鼻而来,陈庆之不敢大意,连忙一个健步闪进去,却并不像他想象的危机四伏,屋里空空如也,只有两杯竹叶水放在桌上。
不对,陈庆之细心一看,终于发现竹席上赫然躺着一个黑衣身影,是那个梦里挥之不去的身影。
“是她”?
陈庆之咽了咽口水再次确认四下无人缓步向前走去,三步,两步,一步,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莹白如玉,娇嫩胜雪的脸,双目紧闭,秀眉如柳,弯曲的睫毛微微颤动撩人心弦,朱唇微启露出点点皓齿,陈庆之一眼看去竟然刹那间忘了之前的种种不安,只觉得容色清丽不敢逼视。
陈庆之眼神闪避却忍不住又瞧了两眼,那女子一身黑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姿,纤腰娉婷不值一握,两道诱人的风景随着呼吸一上一下,陈庆之蓦然间只觉得手心冒汗脸颊发热起来,正要强忍着扭过头去,只听到一声柔弱清脆的声音。
“你是谁”?
陈庆之慌忙之下扭头看去,与那黑衣女子四目相对,一双灵亮慧黠,不带一丝尘世气的双眼看着自己,妩媚而又可爱,此刻因为虚弱脸色显得苍白,更添了一份纯洁妍丽的味道。
陈庆之不知道自己盯着看了多久,只觉得那女子的眼神从疑惑渐渐转成温怒,脸上不知是羞还是怒的晕红流霞一般,女子看他目不转睛眉头微皱轻喝一声:“淫贼,你看什么呢,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没看什么,我...”陈庆之慌张不已,又见那女子纤纤玉手捂着自己腹部,气息虚弱便问道:“你...你受伤了嘛,我还想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哼,我在哪需要你管吗,我受伤还不是拜你所赐,还在这虚情假意,要杀要剐尽管来吧”女子娇喝道。
“喂,你可别倒打一耙啊,我可是救了你的,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骂我,你受伤的时候我都昏过去了与我何干”陈庆之赶忙辩解道。
“若不是你突然杀出阻止我们的计划,我会被那臭道士缠住,我会被官兵围堵,我会被那道士一剑刺伤吗”女子说的情绪激动,一不小心引起腹部剧痛连忙紧皱眉头咬紧嘴唇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我说我本来是去跑步的你信吗”陈庆之说完看到女子冷冷一眼尴尬地摇头继续道:“谁让你们非要刺杀沈大人,虽然说那老头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但当时情急之下我也只能救人了,算了,你都成这样了,还是别说话了躺下休息吧”。
“呵呵,何必说那么多,假仁假义,你们不是总说正邪不两立吗?如今我无力反抗,你这淫贼赶紧一刀杀了我去邀功,若你敢胡作非为我立刻咬舌自尽,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女子不顾自己腹部的疼痛冷声继续说着:“还有此间草堂的主人是无辜的,若让我知道你加害他,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你左一句淫贼右一句淫贼的,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呢,姑娘我说你还是躺下我给你疗伤吧”陈庆之无奈说着。
“我躺下?你是疗伤还是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名门正派的弟子一贯如此道貌岸然,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女子瞪了他一眼愤然说着。
“也罢,小爷我好男不跟女斗,让我看看...”陈庆之本想上前看看女子伤势,却不料那女子顿时起了误会一掌向他拍来,可是明显一瞬间气血翻涌登时又昏倒了过去。
“啧啧,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不好”陈庆之看着倒下去的女子独自说着。
门外这时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陈庆之一喜转头过去,门外果然是水先生慢慢走来,手中依旧拿着一本书走一步看一步,背上竹篓里却多了几株草药。
“先生,你回来啦”陈庆之招手道。
“呵呵,原来是你这酒小子来了,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水先生放下竹篓,拿着那株草药走近问道。
“你还说呢,我要是不来,可都不知道水先生说金屋藏娇啊嘿嘿”陈庆之一脸坏笑说着,撇了撇嘴示意屋内的女子。
“你这小子,虽然不让你叫师傅也不是让你取笑我的吧”水先生走进屋说道:“那姑娘你可认识?前一日不知怎么竟然掉在了谷内两颗松柏之间,若不是我正好看到,只怕也喂了秃鹰了”。
“说不上认识,一面之缘罢了,说来,今天倒也是因为这个事来给先生汇报的”陈庆之坐下正色说道。
“哦?难得你这么正经,说来听听”水先生笑了笑道。
陈庆之闻言轻声一叹,便把自己说如何跟沈趋结下梁子,如何在刺杀那一夜为了母亲名誉愤然出手,又如何吃了归元丹内力大涨偶然间撞到沈园遇刺,又为了救沈约跟听雪堂大战一场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水先生,说完陈庆之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水先生对信誉看的极重,自己此番违约不知道水先生到底会不会怪罪自己。
“这样啊,没想到一夜之间你遇到了两次听雪堂,一真一假,果然离奇”水先生继续说着:“你父亲的归元丹倒帮了你的忙了,浩然正气虽然进步飞快,但遇到瓶颈突破也极难,这番机遇也是你的缘分”。
陈庆之见水先生无论如何也不提自己违约的事只好起身作揖道:“先生,咱们曾经约定浩然正气和九星步要到我及冠之年出门游历才可以使用,这次是我违约,我就是来向先生领罚的”。
水先生突然一笑,看着陈庆之不解的样子起身拍了拍少年肩膀道:“你还记得我说浩然正气精华是什么吗”?
“是仁爱二字”陈庆之如是说道。
“那便是了,虽然你违约是事实,但那是你为救父母、为救沈约,凭的都是心中的仁爱之心,若你坚守诺言而不出手,做一个不孝不义之人,便是违背了仁爱的本心,那便守约又有何用呢”?
陈庆之听到水先生所言心中一喜:“先生不怪那就好了,那这姑娘怎么办,她伤的重吗”?
“呵呵,我看你担心违约是小,找这姑娘是大吧”水先生看陈庆之着急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我...我这不是,仁爱之心嘛”陈庆之眼神躲闪说着。
“她身上有剑伤,伤口在腹部好在并没伤到肺腑,但是筋脉受到一股内力和冲撞所伤,虽然我用了不少草药性命无忧,不过想要恢复如初,需要用内力帮她修补受损经脉”水先生看着陈庆之笑道:“这一点我无能为力,倒是你可以帮帮她,你的浩然正气真气虽然霸道,但内含温和之气,用来修复确实是再好不过,不过她经脉受损严重无异于重塑经脉,即使你帮她也需要耗费颇多,还得每日悉心照顾才可以”。
陈庆之皱了皱眉,看着竹席上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身影轻叹道:“不过先生,她是听雪堂的杀手,虽然我也想救她,但是若救了她,日后她再杀人那咱们是不是好心做坏事了”。
“人海浮沉,黑与白本就难分,你要记住,这世上的好与坏不可只听一面之词,需要你用心去感受,况且,就算是邪恶之人,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水先生意味深长说着。
“那倒是,希望她不是传言那般邪恶吧”陈庆之点头说着,看着那女子不断皱眉蹙额便继续道:“那还麻烦先生再照顾她一日,我回去拿点衣物让她乔装打扮一下,不然她这样跟我回去一定引起注意了”。
“你不是让我要杀了你吗,我偏偏不如你的意”陈庆之暗自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