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若虚有些郁闷,虽然那天受过了柯的治疗,手心的血印淡了许多,但每天做那个噩梦的怪症确是一点都不见好转,反而成变本加厉之势。
清晨,曦光撒入窗户,被雕花格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图案,明暗交替,映在白若虚虚汗涟涟的脸颊上,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睑还未睁开,就脱口而出地喊道,“夜帝!”
“你说什么?”七里似乎吃了一惊,脑袋一下子摆正过来,目光游离,瞳孔涣散,表情呆滞,不知是何缘故。
徐鑫宇和七里受伤不重,今天一早就醒来了,莫阙虽然下不了榻,但好歹也摆脱了昏迷状态,恢复了清醒,只有白若虚一连睡了两天,虚汗涟涟,一直如是,简直是要脱水的节奏,七里怕他出什么事,所以就和徐鑫宇一直在轮流看着,没想到才刚一换上岗,白若虚就醒了。
白若虚刚一睁眼,就看见七里在床头一反常态地发愣地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不善,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词,于是一下子胆颤心惊地想要跳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把手背在头后,像是在缴械投降。
七里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下子扑过去用一只脚踩住他的胸口,杀气扑面而来,一身黑色的质孙衣服不知为何化成小小的金属碎片,紧贴在身上,就像镶嵌在皮肤上一样,手中莫名的抽出一柄反手抓握的黑色弯刀,架在白若虚脖颈上,勒出一条深深的血痕,长发自然地垂到白若虚面颊上,微微的左右摇摆了两下,搞得他想打喷嚏。
“你怎么知道夜帝?”七里的面色居然变得比徐鑫宇还要清冷几分,加上倒垂的长发,让白若虚吓个半死,还以为遇上了女鬼,嘴唇打着战,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外面传来踏踏的脚步声,“白若虚,我们回来了。”乔靖达和青鸾两人刚到翼王宫,就听说白若虚昏迷未醒,于是没有敲门,就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想要来看看情况,徐鑫宇也已经摆脱了轮椅,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三个人的眼睛一齐看向榻上,目瞪口呆,七里一只脚踩在软榻上,另一只脚踏在白若虚胸口,只留给他们一个浮想联翩的背影,“对不起,打扰了。”乔靖达匆匆说着,便和二人一起心照不宣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雕花木门。
“喂,救命啊,咳咳。”白若虚大声准备呼救,可没想到七里力量居然如此之大,一只脚踏在胸口,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浑身都莫名地疲软下来,声音更是细若蚊蝇,早就躲得远远的三人更是不可能听到了。
“说。”七里眼中透过一丝血光,看上去不像和他胡闹。
而白若虚已经彻底懵逼,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了,刚醒来就被人踩在脚下,而且还是一直手无缚鸡之力的七里,他好歹也是剑宗大弟子,未来的剑宗掌门啊,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我最后问你一次。”七里的声音有些阴森,刀尖又深入了半寸,鲜红色的液体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出,染红了下面的锦垫。
“放了他。”一个更加森冷的声音突然回荡在屋内,冰冷的仿佛金属,空气好像都要凝固成冰霜。
圆石墙壁中径直走出一人,仿佛从虚无中直接迈了出来,他缓缓走到榻边,头被罩在青黑的连帽里,脸埋在阴影中,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青黑色的斗篷一直从墙内拖出,尾摆拖在地上,形成一个三角。
七里手中的弯刀却没有松下,白若虚最后看了看那个青衣人,只觉大脑昏昏沉沉,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你也来了,钊。”七里头也不回,姿势一动不动,只是松开刀柄,刀尖稍偏,斜插在绣木枕上,刀柄来回晃了两晃。
“他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青衣人从斗篷中伸出手来,一只手摆弄着另一只手中指上套着的一枚金黄色的宝石戒指,宝石和古铜色的手指色彩相互映衬,晃晃发光。
“这是最后通牒吗?”七里垂下手来,脚从白若虚胸膛上挪开,目光中的血色一瞬间熄灭下去,语气中带着颓唐。
“他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胡闹下去,逆天改命,不是你可以做到的。”青衣人声音也柔缓了下来,他走到七里身旁,把古铜色的指节按在她肩上,七里肩上便凝成一小片薄薄的冰花,晶莹剔透。
“他是谁?”七里指着床榻上昏迷的白若虚,身体也疲软下来,连语气也有力无力的。
“天命之人。”青衣人把手从她肩上挪开,迈步走开,衣摆转了个弯,打了一点褶皱。
“他就是,天命之人?”七里也不知是很受打击,还是四肢实在疲软无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睛还紧紧盯着雕花的窗户。
青衣人也不说话,绕过床榻走到窗前,伸出手来,接住几缕阳光,让七里看到一个高高的黑影,“阳光很灿烂,难怪你会留在这里。”
“告诉他再给我七天时间好吗?”七里看到的景象朦胧起来,说不清是睁不开眼睛,还是眼眶被泪水打湿,语气无力得像是在祈求。
“这不归我管,你应该去问他。”青衣人说着,转过身来,经阳光一照,青色的皮肤竟然有了一丝红润。
七里倒在地上,头朝向这里,眼眶已经闭上,长长的睫毛上沾着几点晶莹的液滴,脸颊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
“哎。”青衣人长叹一口气,房间内的光亮竟然一下子被吞噬殆尽,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再亮起的时候,七里和青衣人都已经不知所踪,只有白若虚还在床榻上安详的睡着。
不知哪个窗前,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四个浑身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低头围坐在桌前,桌上只四碗浊酒,一小碟花生米,阳光照进黑色的瓷碗里,酒里的杂质清晰可见。
“无量劫气,世尊佛骨,还少两样东西。”正是饕餮的声音。
“帝都周围已经找遍了,应该不会有信物。”梼杌,也就是曾经的无心粗厚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翼王宫王司祭香,燕王殿传国玉玺。”土墙上的破布被掀开,一个老者身着白衫,抚须走了进来。“小二,一碗黄酒,一碟花生米。”
“好嘞,您等着吧。”墙外传来小二清脆的吆喝声。
“你是谁?”梼杌开口问道。
“指引者—柯。”
三人一惊,只有饕餮坐怀不乱,只微微蹙了蹙眉,“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老朽是个商人,想和你们做笔交易。”柯抚了抚长须,说的很安稳。
“哎,您要的黄酒和花生米来喽。”小二用一块烂朽的木板端着两个破碗走了进来,一块已经发黄的毛巾搭在肩上,戴着一方小小的褐帽,浑身都脏兮兮的。
“哎,这位爷,刚刚那四位客官呢?”小二朝面向阳光捋着胡须的老者问了一句。破烂的桌子上,四碗浊酒,一小碟花生米,完好无损的放着。
老者接过破碗,避开缺口,呷了一小口,“好酒。”
老者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小颗花生米投入嘴中,“他们呀!”老者说到一半,开始抚须笑了起来,胡须微微抖动,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金光。
小二一眨眼,老者已经不知何去何从,破桌一角放着一大枚银锭,看样子,得有二十两分量。
小二扑过去抱过银锭,咧开嘴咬了咬,露出一口黄牙,朝天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谄媚地说着,“谢谢爷,谢谢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