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风楼。
四楼包厢内,一桌人正聚在一起,房门推开,红发青年甩掉手上的水渍,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徐哥。”
红发青年说道:“完事了。”
徐穆拧转面前的酒杯,缓缓点头,道:“行,干的不错。”
绰号老鼠的红发青年舔了舔嘴唇,惋惜道:“可惜让那个小妞跑了。”
徐穆随意道:“一个女人而已,想要模样好的,待会我带你们上夜溪宫溜一圈,自己去挑。”
桌上几人都眼睛发亮:“徐哥大气!”
“哈哈,还是徐哥阔绰。”
“夜溪宫啊,啧啧,随便一个娘们都得一万金币打底,咱也就跟着徐哥才能这么享福了。”
这些混迹于地下的痞子不停谄笑。
对他们来言,那地方着实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销金场所,一想到那些皮肤水嫩,胸脯白花花的小娘们,这些人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憋着一股火气。
平常去的窑子、勾栏跟这些上档次的什么楼啊,什么阁的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嘎吱。”
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推开。
众人皆以为是上菜的小二,只是等了一会,并未见有人上前,徐穆抬头瞥了一眼门口站着的黑袍青年,神色一僵。
“秦泷?”
徐穆霍然起身,如临大敌。
当然,他怕的不是这家伙,怕的是那个剑修。
可是徐穆怎么也没找到那个喜好紫袍负剑的孤僻青年。
老鼠等人皆是起身,神色不善。
“一个人?”
徐穆愣住了。
这家伙脑子抽风了,一个人竟敢找上他?
“姜经亘呢?”
徐穆并没有放松警惕,紧紧盯着门口的秦纪,冷笑道:“秦泷,你别以为搭上了姜经亘这条线就能无法无天,我老大已经盯上他了,你狂不了多久了。”
秦纪抬脚往前走。
红发青年几人面面相觑,再看看那脸色阴沉的徐穆。
“小子!”
老鼠厉声喝道:“我徐哥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红发青年抄起边上的凳子向着那走过来的秦纪便是迎头砸下,诡异的一幕突然出现,那凳子在距离秦纪还有三十公分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再也无法前进丝毫。
红发青年面露惊色,下一刻,他的身子凌空被提起,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剩下的人都呆住了。
一直小心防备的徐穆此刻只感觉心头狠狠一缩。
没有灵力,没有剑意。
“彭……”
红发青年倒飞而出,嵌进包厢墙壁之内,那条凳子也是倒飞回去,重重砸在墙壁上的红发青年身上,整条凳子四分五裂,厚重墙壁此刻也龟裂而开。
“砰砰砰……”
一连串的碰撞声响起,接下来便是一阵阵的哀嚎和痛苦呻吟,整张桌子上,除了徐穆意外,剩下的人全都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拍中,嵌进四周墙壁之内,鲜血溅洒,染红壁画。
“念……念力!”
徐穆的声音在此刻都因惊恐而变调了。
不同于这些入门、登堂一辈子只有混混日子的地痞流氓,徐穆的眼界让他一眼便认出了这只有炼金大师才能拥有的奇特攻击手法。
“你,你……”
徐穆惊骇无比:“你竟然跨入大师了?”
炼金术师在没有念力之前,孱弱无比,虽然地位、身份方面能和同阶的灵修相提并论,但是真打起来,醉心修炼上的炼金术师十个也不是一个同阶灵修的对手。
但只要跨入大师,拥有了念力,这便是二个概念了。
修炼界一直有一句话,灵修为本,体修为尊,同阶之内,体修无敌,可是在上古时代,体修传承还没有断绝的时候,一名正常的体修碰上同阶的炼金术师也得避让三分。
那无形无色,无孔不入的念力,是体修最大的天敌。
而如今天下,体修传承断绝,同阶争斗中,一个拥有念力的炼金术师,将会是灵修的噩梦。
徐穆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可是任由他如何催动体内灵力,四肢仿佛被无可撼动的山岳压住了一般,纹丝不动,那无处不在的念力紧紧禁锢着他的身体,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纪一步步走进他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
徐穆现在只剩下了恐惧。
“上次那一棍怎么就不能让你长长记性呢?”
秦纪抓着徐穆的脑袋,向着面前的饭桌便是狠狠一磕,力道之大,这张由青岩石所铸的圆形桌子裂开一条缝隙,轰然碎裂成二半。
满脸鲜血的徐穆只感觉脑海一片空白,倒在地上。
秦纪蹲下身,又抓起徐穆的脑袋,轻声道:“你说你有事来找我不好吗?何必去欺负一个你们眼中的废物,这会让你们很有优越感,很自豪吗?”
“彭……”
徐穆的脸再次重重磕在了地上,一滩鲜血从他面目下淌处,浸湿地上的毛毯。
秦纪的神情很平静,抓着徐穆的头发,后者的鼻梁骨已经呈现扭曲状态,额头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眼瞳已经呈现涣散状态。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一头猪,就算吃的再饱,能有个千斤重,可要是碰上个普通人,依旧会被宰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秦纪第三次抓起徐穆的脑袋,用力嗑在地上。
这一次,地板都已经龟裂,整个房间似乎都抖了一抖。
鲜血流淌一地,地上的人影身子痉挛,时不时的抽搐二下。
秦纪神色冷漠,站起身,抬起脚,向着半个埋在地上的脑袋一脚踢下。
“客官!”
门口站着了一个慈眉善目的笼袖老人,笑呵呵道:“这里是帝都,如果在小的这听风楼出了人命事故,小的也只能按规矩上报巡捕了。”
秦纪的脚在离那脑袋还有一寸的时候停下,他瞥了一眼那笼袖老人,沉默一会,放下了脚。
能在寸土寸金的帝都开上一家铺子的,哪个没有点背景和底气。
一个中师灵修。
笼袖老人笑呵呵的俯首道:“客官,这打坏的东西到底是我们听风楼的家产,你看……”
秦纪掏出一张白色龙纹卡,屈指一弹,老人接过卡片,笑容浓郁。
“卡里是有十万金币,权当赔偿这些打坏的财物和这些人的清理费了。”
秦纪抬步,踩着地上的血泊,缓步离去。
老人干枯手指摩挲着手上的白色龙纹卡。
很快便有小二上来打扫,顺带将墙上的人抠下来,和那气息已经是若有若无,满脸鲜血的人一齐送到了就近的医馆。
……
黄氏医馆。
秦纪在门口的水缸里洗了洗手,擦掉手上的血迹,推门而进,姜经亘见到去而复返的秦纪,连忙迎了出来。
“怎么样了?”
秦纪透过半边帘子望向那屋子里躺着的人影和陪伴在边上的黑衫女子。
姜经亘如实交代道:“那一刀还差一公分就捅在心脏上了,杜大器体质本就不行,修为也够呛,按医师说的,若非有一股雄浑药力一直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早就死了,现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秦纪默默不语,站在帘子外。
屋子里的严芊一直握着杜大器的手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
“大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千万要撑住,你一定要醒来,我再也不肆意妄为了。”
“你怎么就这么傻,狩猎赛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严芊真不值得你这么做。”
黑衫女子趴在床榻边,埋头痛哭。
她的骄傲,她的要强,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太想要成为人上人了,所以从小到大,无论是修炼还是读书,她都拼尽全力,要想成为第一名,在自家的小城里面,她也许算是家境不错,修为可以,可一旦来到这整个周夏最群英荟萃的帝都,她便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可是她依旧不愿放弃,击破脑袋来到了帝都的一所三流学院,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和她一起从小长大,随着年龄却逐渐将信将疑的小男孩,也会跟来。
为了她的一句承诺,这个小男孩明知会在这所学院里受到怎样的待遇仍是义无反顾。
他本来可以在小城的学院里安安心心当他的炼金术师,不用受人嘲讽,不用尝尽冷暖。
严芊的心在捕猎赛时,见到那疯了一样跳下来向着群狼怒吼的瘦弱青年时,有了第一次悸动。
而在今天听到青年说的最后一句话时,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一次,我够男人了吗?”
严芊的心一阵绞痛。
为了能追上她,杜大器已经是竭尽全力。
她爹说的没错。
找个你爱的,不如找个爱你的吧。
“大器,我求求你醒来,你只要醒来,我什么都愿意。”
“什么名利,什么修为,我都不要了,我们二个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我们回伏城,我什么都不想再追求了。”
“大器,你听到了吗?你醒来阿。”
严芊的抽泣痛哭声在落枕可闻的医馆内显得凄凉无助。。
姜经亘看着那个蹲在医馆门槛上抽着卷烟的青年,他的脸在缭绕烟雾中看不清晰。
片刻后,抽完口袋里最后一支烟的青年把烟蒂丢到了地上,脚掌拧灭火星,从怀里掏出了传音石,在传音石的光幕上,他按下了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没多久,一道阴冷声音淡漠响起:“谁?”
“我。”
秦纪声音平静。
传音石那边微微一静,旋即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碎裂声,那个手忙脚乱从兽皮沙发上直起身的青年急忙喊道:“纪哥,怎么了。”
秦纪仰起头,缓缓开口:“野狐,带上你的家伙,上黄氏医馆来救个人。”
传音石匆匆挂断。
仅仅片刻,宽阔大路的尽头便有四马齐驱,横行霸道,疾驰而来。
姜经亘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阴柔青年。
如深藏幽林中的阴冷妖狐,令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