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言又缓缓地从背包里取出了第二叠钞票,但一直握在手里,没有掷出。他是在等柏军隆将撒落在地上的钞票一张一张地捡起来,他在等着柏军隆的表现。
“有钱了不起啊?”柏军隆瞪着朔言大吼一声,态度恶劣的顾客他也见了很多,但也着实没有几人做到这等份上。更关键的是,柏军隆现在还是依然将朔言看作是自己的下属,低自己一等可以随意玩弄的家伙。
然而朔言现在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了,钱财虽然不够殷实,但是他无妻无子没有家庭,每月支出的费用本身就十分低廉。更何况,没有上司没有每日压榨,他过得无比自由。这,或许已经是柏军隆许久都没有感受过的了。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朔言完全可以抛弃了身家性命跟他玩这一出。
朔言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前我也总这么觉得,但是现在我自己在同龄人之中也算得上是个有钱人,我就不再这么觉得了。对不起,有钱真的了不起。有钱可以让你捡我丢在地上的钱,有钱可以让你毕恭毕敬地和我说话,有钱可以让你向我下跪……现在,跳过那些步骤也行,你跪下吧!”
事实上朔言说的这些事,柏军隆都对他做过。神器录之中员工以分组的形式存在,无论是业务、开会还是发放工资,都由所谓的组长负责。而柏军隆作为朔言所在组别的组长,是有很多地方可以给他穿小鞋的。
比如管理层发布了什么条例以及紧急的会议安排,作为负责人的柏军隆常常不会通知到朔言。当会议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朔言才发觉不对四处打听之后姗姗来迟。这个时候面对着各个领导,柏军隆往往都会把锅甩给朔言。以自己通知了对方而对方不予作答为借口不知道有多少次让朔言有苦说不出。
蜘蛛侠之中有一句名言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然而现实社会之中难免不能像英雄主义渲染的那样理想,事实上在同样的基础上做出一点改变,才是这个社会真正的面容。
能力越大,你能推卸的责任,就越大。
而每当朔言想要反抗,想要放纵自己的愤怒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同事都会上前来劝他。表面上一副和谐主义大家庭欣欣向荣的情景,这最是让朔言憋屈。
说到家庭,朔言显然是最愤怒的。他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学校和公司总是喜欢宣扬“某某是我家”的错误政治理念,因为很显然,那里绝不是他的家。
学校主张的“学校是我家”往往都是在进行大扫除活动发起,希望每一个学生都能够踊跃参与,用心清扫。
而这个“家”显然也有些太过严厉了,不让迟到,不让睡觉也不让吃零食。没去过别人家做客之前的朔言一直以为自己家庭是一个十分不健全的家庭,因为自己的家庭是如此的和睦。
朔言也在这之前一直以为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不让睡觉不让吃零食的,这何止是惨,简直是惨绝人寰啊!
而公司宣扬的“我们是家人”则更显得无厘头,虽说大家都是同事,但是我连你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和你成为家人了?照周星驰的话说这也有些太过儿戏了吧,夫人?
实际上管理层宣扬的热爱帮助他人、和谐、耐心等等的理念还是好的,然而同事就是同事,家人就是家人,非要将其搞混朔言也只能认为是他们的家庭十分不融洽。否则,还能有什么说法呢?
自己虽然出生在一个中级资产家庭,但是家庭氛围还是比较和睦的。有一个絮絮叨叨,拥有一手神一般厨艺的母亲;一个常为他开脱,偷偷摸摸给他零花钱的父亲。
这突然有了几十上百个人争相踊跃要成为自己的家人也是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朔言始料未及,不过在这之后朔言也是终于想通了为什么那些有出息的人结婚的时候摆的喜酒那都得有上百桌。
以前朔言还总想,那么多亲戚,这得是多大的一个家族啊!
然而有了一定的社会阅历之后,朔言再去看同样的事就有了更多的理解。俗话常讲,在家靠父母,出外靠父母。不要觉得这句话哪里有问题,那是因为自己的社会阅历不过关。
只要愿意,这社会上的老少爷们娘们都能是父母。所谓家人,其实不错。
同时管理层还想着不同的法子想要让下面的人接受不公平或者是苦难,什么“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之类的鸡汤也就不讲了,居然还能说出“玩游戏的时候,如果遇见了敌人那就说明路走对了”之类浅显易懂还带有些微哲理的话来也是让朔言对管理层的文化水平有了新的估计。
然而这都不是最关键的,关键还是所谓的氛围。所谓的氛围其实客观地来说也就是一定数量的人而已,量变产生质变说的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关键的是所有同僚的不作为,好像除了朔言之外,所有人都已经被感化了一般欣然接受了这一切。
将加班看作是向老板表现的机会,将熬坏身子看作是拼命工作的勋章。这也让朔言对绝大部分的人的文化水平也有了一个新的估计。甚至他还一度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名牌大学之外别都是什么野鸡大学吧?
这也难怪历史上每个受压迫的时期宗教都是那么地盛行。让别人学会安于苦难,不追究结果对于某些人来说显然有着十分直接不可分割的利益关系。
而此时柏军隆却在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一走了之还是就此下跪。实际上给别人下跪很简单,特别是韩氏财团与日本财团协商的时候,跪来跪去的见得也多了。当然,那都是没什么背景的人去做的。
但是唯独不能给自己最看不起的人下跪,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黄金给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给自己最憎恨的人。
朔言抬头看着柏军隆脸上挣扎的表情,不过,这可完全不够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