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段九还在过着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生活,他的父亲是开阳城城主段正壕,他的母亲是青鸿宫宫主纳兰妍之女纳兰墨羽。段家在开阳城权势熏天,德高望重,本是世家豪门,他将来也应当继承这一切,娶一个名门望族之女,一起接管段家在开阳城的基业,一生志得意满。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无常,变幻万千,总有许多事情天定胜人,由不得人去逆天改命。
三年前,正直初春,万物复苏之际。清晨的第一缕暖阳撒进了段家的大庭院里,四五个家丁在庭院中忙来忙去。
段正壕望着天上晴空万里,摸了摸脸上的胡茬,颇为满意的笑了笑,似乎天色喜人,他心自然也放松惬意许多。
穿着朱红色长袍的纳兰墨羽从厢房内走出,手上领着一个棕色的包袱,她眼神却带着丝丝顾虑和不舍,看见段正壕毫无愁容之色,遂跟着无奈的笑了笑,走上前去,把包袱推到段正壕手上。
“路上多加小心,寒冬方过,容易回凉,注意保暖。”纳兰墨羽温柔的叮嘱道。
段正壕望着纳兰墨羽,憨憨的嘿嘿笑道:“夫人别担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知道冷暖的,但是毅恒这孩子顽皮得很,不肯听劝。唉,你也别太纵容他,这孩子,该打便打,该骂便骂,不然长不了记性,成不了才!”
毅恒,便是段九。段毅恒是他的本名,段正壕对他的期盼便写在名字上了,要有毅力有恒心,万事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轻易言弃。不求他真的能成大才,但做事一定要有始有终,如此才能不负人生。
段九只有三岁时便很聪颖,但也很顽皮。他看别人玩风筝,便求着要放风筝。段正壕便陪他一起做风筝,但风筝做到一半段九觉得无趣,便要求放弃了。段九又看别人斗蟋蟀觉得这个才好玩,便也要斗蟋蟀,段正壕便陪他去捉蟋蟀,可这蟋蟀灵活的很,段九捉了半天连蟋蟀的腿都没捉到,便又气馁了。当时,段九抬起头一脸委屈的看着段正壕问:“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用钱买的东西,要自己动手去做?”段正壕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了诸多道理,但段九似乎听不进去。段正壕那日便给段九改名毅恒,希望他永远记得——万物求来容易,万事做来难。
纳兰墨羽知道段正壕是恨铁不成钢,才对段九严格了些许。每次段正壕要打段九时,纳兰墨羽总会站出来替段九求情。此时,也一样。纳兰墨羽白了一眼段正壕,戳着他的心道:“你啊,口是心非,明明自己也舍不得打恒儿,却非要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
段正壕一把将纳兰墨羽搂进怀中,突然深情的说道:“墨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纳兰墨羽瞬间红了眼,道:“正壕,你不要去好吗?”
段正壕微微抬头看了看天,苦笑道:“墨羽,你看今天天色这么好。没有人可以只手遮天的,这样美丽的晴空,它是属于你和我,属于我们。”
纳兰墨羽默然。她知道段正壕为人铁石心肠,凡事决定了要去做的,谁也阻止不了他。这一份毅力和恒心,偏偏没有遗传给年少的段九。
段正壕慢慢推开纳兰墨羽,替她擦拭了脸上的泪痕,笑道:“哭什么呢?让毅恒看见了,多不好。”
纳兰墨羽突然哧哧笑道:“恒儿要是能这么早起来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段正壕故作生气道:“那小子!”
说完,两人又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样静静地过去了片刻,段正壕把包袱甩到了背上,笑道:“好了,我该出发了。”
纳兰墨羽点了点头,两人便这样什么也不说的挽着彼此的手出了门,段正壕上了马车,对纳兰墨羽最后一次挥了挥手。
“等我回来。”
纳兰墨羽笑着点了头,待马车走远,遂哭成了泪人。明明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明明心中更期盼着对方平安顺利,可是不知为何,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和敏感吧,她总觉得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道别,心中充满了不舍,甚至痛的宛如被绞住了一般。
三个月以前,段正壕收到了一个富商的举报,说他收到了一箱假的银两,这银两的底部印的的“苏”字与王城发售的银两印的“苏”字略有出入。
因为银两涉及上千两,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段正壕便派人前去调查,后来发现这样的银两越来越多,而且多在开阳城内流通。他上报王城,奉景王特令他追查彻底。
采取顺藤摸瓜的调查手法,段正壕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摸到了生产这假银两假银票的山贼巢穴,遂出兵将这帮山贼一网打尽。谁想这班山贼中都是视死如归的猛士,死打不招之徒。一个个在战乱中死的死,被活捉回去的也都纷纷咬舌自尽。
眼看着这个案件要不得已而告一段落。
不想这山贼中有个贪生怕死的人,受不了严刑逼供,将这幕后主谋和所知的经过一五一十的招供了。这个消息不说则已,一说惊人。因为其中牵扯到了奉景王的弟弟奉煜王!
段正壕为人方正,爱国爱民,他敏锐的从此事中嗅到了一个天大的阴谋。遂开始秘密的调查奉煜王与此事的关联和奉煜王的真实目的。
但是,奉煜王为人谨慎精明,至段正壕接手假银票案件开始,他便已经先下手为强,找人监视着段正壕的一举一动。
一天前,段正壕收到了奉煜王的急报,宣他入王城,有要事商议。段正壕收到此信时心头一震,他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但王命不可违,他不得不去。
故而今日离别之际,明白此中缘由的纳兰墨羽哭成了泪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奉煜王如果知道了段正壕有意想先推倒他,必然趁着如今理直气壮,先发制人的把段正壕搞了。段正壕这次赴约而去,无疑是九死一生!
“天啊,保佑他吧,看在他一心为民的份上,看在他一生行善的份上。保佑他能平安归来吧。”纳兰墨羽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碧蓝无限的天空,祈祷道。
“娘亲,你在干嘛呢?”段九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见纳兰墨羽正双手合起,放于胸前,一副在祈福的模样。
纳兰墨羽为了不让段九看出她的心思,免得段九担心,遂立即放下了手,笑道:“没事,娘亲在为你父亲祈个祷,好让他快点回来。”
段九不快道:“你是说父亲已经出发去王城了?”
纳兰墨羽道:“嗯,刚刚走的。话说你今日怎么不用娘亲催你,自己知道起床了?”
段九努着嘴道:“还是父亲说要去王城,我昨晚特意早早睡了,想跟他一起去王城玩呢,父亲居然不等我。”
纳兰墨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