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离,是一棵开满白花却不会结果实的梨树。这个名字是红衣给我取的,红衣是一只喜欢栖息在我枝头的蝴蝶,自从我有了意识的那一刻,它便一直都在。它说是它喜欢我身上的味道,没有什么理由。红衣是一只老妖怪,它比我更早修习到人身,我的修行大多也都是它指引的。
后来我才知道,它所化的人形,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妙龄女子。那时她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类,她栖息在我的枝头是为了疗养她的伤,她说我的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功能,可以治愈修炼成精的事物的伤,这大约就是我为什么不结果实,并且这么年轻就能自己获得意识的原因吧。但是这些,我并不怎么在意。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告诉我一些人类世界的事情,使我对这世界一直是十分向往的。她偶尔会说起她曾经的经历,总是断断续续的,我并不能听懂。因为我只是有意识,却没有修成心,并不能感受到喜怒哀乐,但从她的语气中,我能分辨出与我不同的感情,我也不想弄明白,直到遇见了莫离,也大约是遇见了莫离,我才真真的亲身体会到,何以为情。自此,我开始了一段充满纠葛而复杂的故事。
遇见莫离是我此生的开始,也是我此生的结束,我不再只是一只妖怪,竟像人一般。如今在这地方我这样回忆着,曾经发生的一切,不只是莫离,这所有的一切都令我痛苦又庆幸,即使我现在心已被去。
记得刚遇见莫离那日,我才刚刚可以幻化成人形而已。在修行中,一般是要遵循几个阶段的,自己意识的逐渐出现,没有自己的意识就没有感受,就不能修炼,所以这一关也是非常难的,很多动植物只会凭借基本反射来重复完成自己的事情,除非借助高强灵力之人强行打开。有了意识,然后修行心,将心修的如何,也是看个人悟性,心的形态分为,无形,有角,圆形,心形,玲珑半透形和玲珑剔透形。心的形态一般是成形时便固定的,这就决定了今后的修行前途,不能进行重塑,却能反映天生灵力和悟性。当然有的人会再经历雷劫之后出现新的变数,这也是极少数的情况。
红衣的是心形,像人一样。将心修成,便可修容貌,修身形。容貌和身形是随心而变幻,也是直接修成,不能变换。将此修成,便进上级阶段,是选择修为人,还是继续修大道,即成灵,成仙,成菩萨,菩萨便是最高级,只有人才能修成菩萨之上的佛。妖怪修成的菩萨往往是低级的,处理不了人的事物。修人和继续修的法门是不同的,所以要选择。
我在红衣的指导下,仅用了她一半的时间便修成了心,而我的心在修成的那一刻竟是罕见的玲珑剔透心,也只是那一刻,接着就变得浑浊,最终成了一颗人心。当时红衣是看到了全过程的,她震惊的好多天都断言断语,胡乱说话。
她好几次都认真的看着我说“看到了没”“没来得及”“那可是玲珑心,怎么回事,老娘我从来没碰见过这种事,还能自己给变回去了,多新鲜呐,我可是全看到了,哎呀,真是亏的紧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个神奇的小妖怪”。而我本来就懂得不多,所以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在那自言自语,偶尔插一句“你教的太好了呗”。这样过了有五六天,红衣走了,我是第一次和她分开,她说她是去查询我的这种情况去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其实这一段时间很长,她走了三十年,我独自游走了几年。
红衣走后的前二十年里,我实在是无聊,每天都修炼她留下的心法,幻成人形的心法,我不知道我能幻成什么样,但是内心还是很期待的。偶然会有个小动物卧在我的树下休息,有一两个有意识的会和我交谈,从它们的谈话中我才知道,这片山林很大,有年纪最大已经修炼成的老树妖,并是这片山林的管理者,宗旨以和平为先。还有修成心却迟迟没有修成人形的花儿朵儿两姐妹,她们是花精。还有红衣和我,它们竟然都知道我们,而在红衣离开之前我是不知道这些事也没见过其他有意识的动物的,它们都说红衣实在太凶了,在我没意识之前,总是发脾气,打伤过很多路过的兄弟姐妹,所以没几个敢招惹她。
后来,老树精来看过我,我叫他树爷爷,他指导了我心法的修炼,没想到二十年的时间在树爷爷的指导下我就能幻成了人形,却只能维持一两个时辰,我幻成的人形是名女子,我想自己看上去更美些,而女子是最美的。第一次幻成人形时我兴奋的跑了很远,才找到了一个小湖泊,可以大致看出自己的模样。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一袭白衣却不显死板,巧笑如焉,肌肤似雪曼玉焉,起舞如天坠仙子。我很是满意我的容貌,站起来不停的跑,不停的跑,对于树木的我来说,此刻的奔跑竟无比的幸福。由于我奔跑的时候并没有注意道路,所以至少在我猛然意识到这个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我身在哪里了,我来来回回又走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我原本所在的地方。
周围是一片陌生的,我尝试着大叫树爷爷,希望它能听到,然而才叫了两声我的身体便又变回了树木,而且十分困倦,经过这一次,我大致能够知道自己的身体最低可以维持多久。我向我身边有意识的植物打探到,这是一片凹谷,几乎很少有会动的生物路过,也就意味着我没办法让其他动物帮我去跟树爷爷带话了。
“以万物幻化为先,心法为定,塑吾身……”既然不能回去,哪里都是一样,我还是继续修习心法。到了夜晚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阵的狼叫声,由远及近,实在太吵了,当我想要利用我的枝头去探测情况的时候,一只白色的动物出现在我的视野,它摇摇晃晃,左顾右盼,似乎在躲避着什么,我明白了那些狼叫声肯定与他有关,等我能看清楚它的时候,我朝它晃了晃我的枝干,我枝头的白花落下了一多半,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有意识,但是,它确实向我走了过来,并伏在了花瓣堆积的地方。
它是一只小狐狸,全身雪白的毛却沾染了一些泥土和血迹,而我的白色花瓣和它相交映,显出一团白白的晕色,它竟然睡着了,夜晚原本的寂静很快恢复。
我曾经多次在想,我那日出现在那里是不是就是为了去解救他,去遇见他,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后悔过,可是一路走来的痛却是清晰的印在了心头,那颗心,为何从始至终都会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的影子。
若能只如初见,谁又能抵得住所有的第一次呢。
事实证明,我救了一只俊美的小狐狸。第二天当我从修炼中走出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双褐色的眼睛,在不停的打量我,那只狐狸不仅基本康复,还幻化成了了人身。
“你果然不同凡响,谢谢你昨天救了我一命,不过你看起来修为也不错啊”。我说“那是自然,只是我才刚修成人身,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罢了,你呢,你昨天为何那么落魄?”
他笑了笑,竟使我有些恍惚“我也是刚修成人身不久,无意撞了狼窝,寡不敌众,自然处于下风”。
我晃了晃我枝丫表示同情。我仔细打量他,一袭白衣,长发挽起,飘然而立,竟不比我相差几分,心中很是不服。他似乎知道了我意思,笑了笑,腾空而站,“怎么样,在下是不是十分潇洒。”
我没搭理他,继续修炼,之后我便进入了自己的意识中。
等我从修炼中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了,我以为那个家伙已经走了,当我兀自叹息的时候,才发现他在我身旁,打坐静调。听到了动静,他转过头看着化为人形的我,
“啧啧,此之美,难以山川,难以花鸟,难以寻常之比矣!在下折服。”
我瞪了他一眼,“难道你在这就是等着看我的样子,然后想趁机奚落我吗?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摆过头去,不想看他。
“那倒不是,你看,我也刚修炼成人形,没有什么朋友,我只是想跟你一块,最起码有张会出声的嘴。”我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对他说:“那你跟就我走吧。”
我带他来到了我们这个大家庭的聚集地,他边观察边点头,真好真好,还自己感叹了一番,表示自己暂时不走了。我剜了他一眼,表示很不爽。他哈哈一笑,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正要打他,他就转身去和树爷爷交流了。最后,由他跟我一起修炼,而且他比我修为高一些,可以帮我解惑,毕竟我的根不在这里,还要独自回去,而他倒是来回方便。
不过这样一段时日下来,确实效果不错,我不在独自一人承受漫漫修炼的时间,不必来回奔跑,修为提升很大。维持人形的时间越来越久也越来越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