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嚣的话,大一听之下,没有什么不对,毕竟东宫对陈王遇刺案,至始至终的口吻,就说是敌国奸细所为。
如今又在陈王府附近发观奸细,以及关连陈王府之物,要连想到陈王府中有潜伏奸细,或者凶手就在府中隐藏,本无可厚非。
但徐长机和穆云也好,还是韦伯明也罢,他们站在刑律执法者的角度,都远远不敢早早下定论,毕竟这白马巷命案,还要确定的因素太多。
比如说:“此案二死者,居住在此多久,生前掩饰身份是什么,还有最关键的三个地方,如果秘信是收到,看后为什么不毁?若是尚未送出,那秘信重现的药水,不应该合放在一处?”
“第二疑点,则是此案二死者,其衣着和易容行为,以及死在院门口内,明显是指向他们刚要准备岀门,那么作一个猜想:如果那封书信,本来是要送出去的,那么就该在死者身上搜到这秘信,或者已经被凶手搜走,否则就可以确定,这封秘信,是收到的,但为什么不毁?没来得及看吗,不是,因为他们都有时间换身与住地不符的华服并易容,不可能没有时间看!”
“还有另一个疑点,顾嚣既然说皇亲皇子令牌,俱由工部统制,那么他为什么把这嫌疑,完全压在陈王府,反而工部,没有一点说法?”
这些来自探案人的直觉,又推导出另外的诸多问题来!
“太子殿下知道这些疑点吗?自己该不该提醒?”
徐长机也隐隐嗅到东宫的手段,但他却为此放下了中立原则,这其中有两个考虑,一是“蒙雨”是太子殿下,东宫之主,兰国储君,他的出手,在他徐长机认知中,是正常的,毕竟他是嫡岀,是兰国礼制下的正统!
第二个考虑则是,太子殿下的用心,很可能是为了平衡兰国局势,否则任由事态发展到对东宫,对司马家不利的境地,兰国也只怕,会招来一场内乱。
“如果日后皇上怪罪,太子殿下完全可以以不懂审案为由,来推个一干二净,但我们是专业的,就无法辩解!”穆云也在为难之中苦思不已,但他考虑的,仅仅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韦伯明到此,又那里不明白,他心中想道:“这太子殿下,虽有些运气,也懂得用势头诛杀异己,但你恐怕还是心急了些,做下这个破绽百出的案中案来,倒颇有些掘坟自睡的意思!”
徐长机三人的默不作声态度,对顾嚣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就准备下令,并率三司刀吏,城防军一同封锁陈王府了!
这时,穆云才先一步礼问:“太子殿下,可否借一部说话!”
顾嚣想拒绝,但多少还是要敷衍一下,借步僻静无人处,穆云才行礼相告:“太子殿下,此案之中,疑点颇多,如果妄自定论陈王府,只怕到时吞不下这个结果,再惹来皇上呵责怪罪,依臣以为,太子殿下不妨细水长流,不必操之过急!”
穆云的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顾嚣都懂,他心想:“这些人真是个顶个的老狐狸,但我顾嚣,他蒙寒,司马桐又不在意这些破绽!”
顾嚣佯作深思之后,才说:“穆卿好意,我心领了,但如今我不杀虎,虎要吃我,所以必须趁早出手,还望穆卿,多多肋力!”
穆云是鄙视的,他都提点了,太子殿下还要莽撞出手,他才不会多管闲事,反正他提醒了,日后皇上那边,压不住他。
“应当应当!”敷衍一句后,穆云和顾嚣回来,依徐长机对穆云的了解,应该已经提醒过此案的方向,所以他没有打算再说。
但顾嚣却依旧下令:“三司刀吏,城防军听令,迅速包围陈王府,许进不许出,如有违者,立即射杀!”
徐长机一听,顿时慌了一分,他瞥了一眼穆云,见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才上前建言:“太子殿下,包围即可,不可操之过及也!”
“徐卿看好吧,有些事,在这京都城中,早已没有对错黑白,有的,只是权力!”顾嚣在徐长机耳边喃喃细语,看轻面淡风轻,却透露着京都城独有的味道:血腥!
陈王府前。
三司刀吏,城防军浩浩荡荡的包围了这里前后,外围却也被百姓们围了,他们口若悬河的议论声中,又把此事描绘岀另一个图景来。
顾嚣听到后有些气得吐血,竟然有人传议他喜欢陈王妃,强求不得,然后杀害了陈王,但陈王妃宁死不从,他才带人来围。
这些唾骂,花离童听得憋笑不止,他瞄了一眼顾嚣悄悄的说:“娶了她吧,反正才二十八九,不老,而且还有两个孩子,可以让你直接喜当爹!”
顾嚣把手放在花离童肩膀,看似轻轻一拍,要他是一个不习武之人,早已骨折命丧。
“你狠!”花离童吃了亏,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还手,就认了这嘴欠的报应。
陈王府大厅里。
顾嚣和徐长机三人在此少候片刻,才见陈王妃前来,她稍显孤弱的问:“臣妻敢问一句,太子殿下,我陈王府犯了何罪,为何这般为难?”
“陈王妃此言差矣,本殿下奉命主审陈王遇刺案,而我一直怀疑,陈王府中,有敌国奸细潜伏,才能如此轻易,将陈王兄刺杀……也或许是陈王兄在天之灵相助,使得白马巷命案出现,从中探得奸细潜伏条件和一些细节来!”顾嚣声明道。
陈王妃闻言,万分不解的巡视众人,韦伯明才开口介绍说:“启禀陈王妃,白马巷命案之中,有一男一女二死者,目前已经定论,确系为敌国奸细,而在搜索其住处时,发现一封秘信,其中并没有署名写号,但在同时搜得一块令牌,却是吏属于陈王府之物,所以太子殿下下令包围了这里,以备捉拿潜伏于府中的奸细!”
陈王妃闻言,才若有所悟,随之质询问道:“不知太子殿下,要如何查询?”
顾嚣回言:“皇亲皇子令牌,当有数目记录,还请陈王妃告知一下,陈王府的令牌,由何人管理记录,以及有哪些仆人,长期据有出行令牌?”
陈王妃答复道:“由臣妻所亲自记录管理!”
“无言,去取来账目,供太子殿下查阅!”陈王妃与身旁的圆脸侍女吩咐道。
“是,主子!”无言告礼退去。
众人无话候等少时,就见无言送回一本蓝皮书记薄,经由陈王妃手奉上,并说:“太子殿下启阅!”
顾嚣翻开仔细查阅之后,才问:“长期据有出行令牌的人,除安青云外,一等侍女无言,灵语,王府总管太阳苏贞猖,都在何处,劳烦陈王妃传来,本殿下要见她们,还有,陈王妃手中,应该还有十二块令牌,一并送来,也要鉴别!”
陈王妃倒也配合,点名身旁的二侍女说:“她二人就是灵语,无言。至于苏贞猖苏总管,五日前已告老归隐燕溪,其令牌,也已归还,只是薄子上,还未来得及记写,但臣妻这里,共有十三块令牌!”
陈王妃这回吩咐了一个小太监,让他拿了钥匙去她寝宫要室,取回装集令牌的小木箱后,又用另外一把钥匙打开木箱的锁,才说:“灵语无言,取岀你们的令牌,让太子殿下审鉴!”
“敢问陈王妃,令牌纳箱钥匙,是否只你所有所管?”顾嚣并没有急着去鉴别真假,他必须把有些“借口”堵住,才能顺利拿人。
陈王妃有了些许迟疑,之后才回:“并不全是臣妻在管,因为我家王爷生前也有一把,但在月前己遗失!”
花离童瞄了一眼顾嚣,觉得他问的问题,有些自搬石拦路的嫌疑。
“锁钥是在何人何处打铸?”顾嚣沉思默想后又问。
“这个臣妻不知,只因为这纳箱连同锁钥,都是由王爷在今年初,领到工部制令后,一并交到臣妻手中的!”陈王妃回言。
顾嚣算是领教了,陈王妃这人,确实智计过人,原以为小小的陷阱,会让她之后无法借口,但她竟然在转瞬之间,就从一个“死人”身上,讨来为自己洗白“嫌疑”的辨解理由。
“这令牌纳箱,一直放在陈王妃那里吗?”顾嚣转变思路,把锁钥忽略过去,又把这个问题,变得笼统一些。
陈王妃眉头紧锁着,顾嚣的问题,明显暴露出对她的“敌意”,她准备来个夹缝话,故回:“既然太子殿下以为,我陈王府中有奸细,他们要在我外出时盗走纳箱及掉换其中令牌,也是大有可能的!”
顾嚣并不会顺着陈王妃的话,来变化思绪,那样对他没有好处,他自行定论说:“也就是说,纳箱一直放在陈王妃处!”
陈王妃有种免子入鹰眼的感觉,任她如何辨解,都逃不出一个我要拿你的主观。
同时,韦伯明也发砚一个问题,就是陈王妃与东宫,似乎往日就无交集,又为什么如此单对她敌对?
“莫非他在对陈王,秋后算账?”
这个念头,十分的打脑壳,让韦伯明一下子明白,他再一再二的站到东宫对面,如果自己仍三心二意,难保今日陈王妃,不是明日韦伯明妻。
所以,韦伯明就要把白马巷命案的诸多疑点,一一在陈王妃面前陈述给东宫,以此助她一臂之力。
“太子殿下,白马……!”
然而,韦伯明刚开个口,徐长机就打断道:“韦尚书,我等三人,只负责从旁协助,如何审查,全由太子殿下决定,你我,还有穆寺卿,若有不服不定之处,俱可上奏皇上!”
徐长机的话,很怪,因为本身就把协助职责摒弃了,同时还仿佛是一个旁观者!
但不管如何,顾嚣终于是把这个口子堵了,接下来,他只要找到一个令牌上的瑕疵,就可以拿人下狱了。
所以他这回更加认真的鉴别,因为天底下,从没有一模一样的人或物,即使再如何像,都是有细微差别的,而这些令牌,虽说是同一个人雕刻的同一个模版所塑而成,但只要有任何一点不同,就完全可以咬住陈王妃。
顾嚣先看过无言的令牌,后又见过灵语的,沉思默虑后,说:“徐卿你们也看一下!”
“是!”徐长机先应,但穆云和韦伯明,就有些懒懒散散的意思,随便一看,就摆头说没有伪造!
顾嚣走到桌前,开始查看小木箱中的令牌,一块一块的翻看,对比……。
“对了,太子殿下,之前您的侍卫花离童,在我家王爷生前,任职护卫期间,也曾收到一块令牌,至令未有归还?”陈王妃忽然提及花离童的令牌来。
“被我扔了!”顾嚣随口而回。
“什么,扔了?”
韦伯明不觉间差点失笑,这个回答,显然是破绽百岀,也让白马巷命案中的“陈王府令牌证物”有种呼之欲岀的巧合感。
陈王妃眉头一皱道:“那为什么,太子殿下不去怀疑是奸细捡到了您扔弃的令牌,或者说他们在工部有同伙,在铸造陈王府令牌时,私自多偷铸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