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万里无云,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肆无忌惮地盛放着光与热,似要将整个世界都烧成灰烬。
纵目望去,热气蒸腾,万物都被酷暑的淫威笼罩,只剩下蝉叫得更欢了。
在中州东去扬州城的官道上,一行百余人的队伍缓缓地前进着,正中飘扬的旗帜说明了他们的身份,这是一行镖队。
所有的镖师都统一军士打扮,可他们并没有打军旗,唯有锃亮的盔甲与锋利刀枪,在烈阳下闪烁着刺眼的金辉。
“对酒已成千里客,望山空寄西乡心。”吟诗的是一个行走在镖队中的怪人。
如此烈日之下,就算赤身躶体都会汗流浃背,而他全身上下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布,可周身却没有一滴汗水,看上去和直立行走的干尸无异。
就算是干尸,应该也是一具绝美的“干尸”。
他没被掩盖的脸有棱有角,如同雕刻一般,俊美绝伦,分明的五官中仍有几分稚气未脱,而他湛湛有神的双眼中多了几分看破生离死别的意味,气质与年龄严重的不符让他显得更加怪异。
军旅出身的镖师们当然听不懂怪人吟唱的诗歌,其蕴含的悲伤与离别夹杂着无奈就这样被炎热无情的吞噬。
不懂便有了疑问,问话的是一位中年军士,饱经风霜的历练让他的年龄与自己的样貌严重不符,可笑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与踏实。
“卢老弟,你这是唱的什么曲?”
怪人并不姓卢,他叫王晓,而此时抑或将来恐怕他都只能叫卢阳。
“林二,不懂就不要瞎说,卢少侠不是在唱曲,而是在吟诗!”接话的是一位老者,戴着一顶破烂的斗笠,穿着青色的军旅便衣,额头皱纹重叠,人却精神无比。
他是镖队里唯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也是唯一一位称王晓为少侠的人,每当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移到队伍前列,其佝偻的背会情不自禁地挺直,嘴角挂上一抹欣慰的笑容。
走在队伍最前列的是这支镖队的指挥,不敢相信这支严谨队伍的领头竟然是个女子。
清秀的五官,一身戎装也掩饰不住其身段的高挑袅娜,反添几分英姿飒爽,着实的美人胚子。
最引人注目,是她那一双修长圆润的长腿,白皙的美腿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令人遐想无限。
知道自己又闹了笑话,林二尴尬的挠了挠头,而后憨笑道:“白老爹,你就不要嘲笑俺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俺没读过书,俺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林大哥,这还不简单,改天我教你!”王晓笑道。
“真的!你真的教俺写字?”得到王晓肯定的点头,林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却笑开了花。
“卢少侠,你是想家了么?真有需要,我去请求小姐放你离开。”白老爹听出了王晓诗中的话语,真诚地问道。
不知是什么词眼刺激到了王晓,他一阵愣神,眼中闪过复杂的色彩。
“卢少侠,卢少侠……”白老爹又跟着叫唤了几声。
“不用了,劳白老爹您费心了!”
“卢少侠,我是看着我们家小姐长大的,她啊!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心地很善良的,如果她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卢少侠多多海涵!”已为人精的白老爹当然捕捉到王晓眼中闪过的一切,适时的转移话题。
“是啊!木兰小姐真是一个好主子!”白老爹一席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这下王晓可不乐意了,你们居然把一个魔鬼的亲戚,邪恶的邻居说成善良的天使。
他缓缓摊开自己的双手,示意大家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我现在这副模样,不就是你们口中善良的大小姐所赐?
众军士都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他们也很纳闷,一向待人友好,把仆人都当作自家人看待的小姐,为何会对眼前这名少年如此凶残,甚至可以说凶残得有些可怕。
半个月前,木兰拖着奄奄一息的王晓回到驻地,大家还以为小姐是出于好心救人,后来才发现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他们甚至怀疑王晓变成那副模样极有可能小姐所为。
从那以后,一旦扎营休息,木兰都会找王晓切磋一番,然后将他揍得鼻青脸肿,好心的大小姐揍完他之后,还不忘帮他处理一番伤口,包粽子式的处理方式就这么让镖队中的木乃伊诞生了。
十几天的相处,众军士发现王晓并不是什么坏人,反倒和大家相处的十分融洽。
不少人壮着胆子去问大小姐怎么回事,无一不被木兰黑着脸轰出去,就连她最尊重的白老爹也不例外,众人来问王晓,可他一问三摇头,这便更加耐人寻味。
要说当日的情形,王晓也只是隐隐约约记得一个大概!
作为一名白阶修士,王晓并不会御空飞行,他被凤翼莫名其妙地带上天,这就注定了他同样会被莫名其妙地扔下来。
宫保鸡丁曾说过,王晓一遇女子必遭劫,这次也不例外。
炎炎夏日,就算是偏爱武妆的女子也多少有点爱美之心,满身汗味无疑让木兰小姐很是难受,命令镖队休息之后,她找到一处极其隐秘的清潭,打算好好清凉一番。
就在如此私密的时刻,王晓从天而降,径直砸向了那汪清潭中,毫不知情的他刚刚探出头,便被一只粉嫩的秀拳击飞,昏死当场。
当他醒来,等待他的是残酷的现实,他已变成为了木兰小姐的专属奴隶,在晕迷时已被签字画押。
在那一刻,王晓只想说:“窦娥算个屁啊!能比我更冤?关键我还什么都没看见!”
弄清木兰小姐一行人的来历后,王晓连死的心都有了,逃跑的小算盘也彻底收了起来。
木兰小姐是谁?
华夏皇廷三朝老丞相司徒洪的独女。
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十君子,不得罪一小人;宁得罪十小人,不得罪一女人。
民不与官斗,王晓得罪的还是一个官宦家的女人,这不是自寻死路?
木兰小姐打小就和其他姑娘不一样,她偏爱武妆不爱红妆,立志要当一名巾帼大将军,更是数次直奔华夏军营而去,誓要从军,可这堂堂丞相千金,谁敢收?再者华夏军营也没有招女兵的先例啊!
多次劝阻无效之后,对女儿宠爱有加的司徒老丞相想出这么一个偏方,招募了百余军士,组成了一支镖队,让自己的爱女去折腾。
承诺只要木兰小姐在五年内合格完成各项任务,最后便答应她参军的要求。
这是木兰小姐五年内的最后一次镖行,只要这次任务完美结束,她就可以投身军营,追逐自己的梦想。
其实这并不是老丞相的本意,五年之约只是他糊弄爱女的借口,借此打消爱女的热情,然后给年满十八岁的她找个门当户对的爱郎,算是彻底摆脱让自己最为头痛的问题。
就连木兰小姐的每次出行的任务,都是老丞相事先安排好的,以确保爱女的安全。
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王晓,认错态度无比端正,就算自己是修炼者,也没胆向一个丞相家族叫板。
更何况华夏皇廷是整个九州的主宰。
每当他遇到木兰小姐,便会露出一副无比谄媚的笑容,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笑脸只会让木兰小姐揍他的拳头更重几分。
对此,王晓并没有反感,麻木的心反倒好受一些,他没有选择离去,正是因为这位木兰小姐。
厘山大战中,王晓拼着一身修为被废的后果,选择了黑化魂石。
不能修体,他还可以修神,可事情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本已荒废的魂石居然重燃生机,神奇玉棺再展神威,与七星山上的那次一样,它活生生地将王晓的黑色魂石再次开辟。
而这次,玉棺似乎也耗光了所有灵力,彻底沉寂在了王晓的体内,再也没有半分波动。
实力恢复的王晓也发现了不对,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可以继续修体,但他发现自己再也没有了源源不断的精元之气,现在的他和寻常的修士一样,精元之气再也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原来我并不是什么武神体!”
不过这一切王晓都不在意,只要还继续能修行,这就足够了。
随着修为的恢复,王晓的麻烦也随之到来,能从天下掉下来这就说明王晓有上天的本事,木兰小姐便缠上了王晓。
既然要从军,武功当然要越高越好,可惜丞相大人并没有给她安排学师的机会,闯荡五年之久,她也只学得一些皮毛,根本没有踏上修行的道路。
现在可好,天上掉馅饼,木兰小姐怎么会放过。
落入虎口的王晓只能自叹倒霉,不时在夜晚祈求苍天收了这个叫木兰的恶魔。
就这样,王晓成了木兰的师傅。
可谁敢相信,王晓自己都没有想到,仅仅只用了三天,木兰小姐就从一个毫无修为的女子变成一名赤阶强者。
能一拳击晕王晓,让他飞出去数丈,只能说明木兰小姐天生神力,可谁知她的修行天赋用逆天都无法形容。
一点即通,一听便会。
短短两天,她便从白阶一重天突破到了跃龙门之境,一觉醒来,便成了赤阶强者。
木兰小姐竟然是真正的武神体。
因武神体,他和宫保鸡丁结缘。
缘由武神体起,离由武神体终,那一刻,王晓热泪盈眶,他知道自己多了一名兄弟叫木兰。
遇见木兰小姐,王晓也明白了什么叫缘分和天意。
他自己亦处在跃龙门之境,隐隐看到了一道模糊的门,王晓知道那是通往赤阶的大门,只要走进去,自己便算是真正踏上修行的道路。
可那道门是如此的可望不可及,王晓不得不厚着脸皮向木兰小姐请教突破时的情况,结果让他吐血几升,对方连什么是赤阶都不知道。
不仅修行天赋无敌,木兰的精元之气更是源源不绝,还是与生俱来,这是何等的恐怖。
王晓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武神体,武神体之威,王晓也终于明白。
这已经不能用怪物来形容,这种体质就不应该存在。
学业有成的木兰小姐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王晓切磋一番,至于切磋结果已无需多言。
“全队休息!”走进一片阴凉的树林后,木兰小姐翻身下马,命令着大家。
由于自己计算失误,害得大家在烈日下行走近半个时辰,木兰小姐有些愧疚,没有立即来找王晓的麻烦,而是吩咐几人寻找水源,准备给大家熬上一副解暑的药汤,而她自己则是带上军医,逐一探查众人的情况。
众军士三个一群、五个一团,围在一起,畅聊起来。
“你们知道吗?轰动九州的厘山事件又有了新的进展?”一名浓眉大眼的军士故意吊胃口道。
“什么进展!”
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这军士故意顿了顿,饮了一口水,笑道:“轩辕家在今天早上出昭告啦!”
“哦,这倒真是一件大事,轩辕家要向神秘少年开刀了?不过轩辕家这次动作怎么这么慢,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那神秘少年血洗厘山,据说还杀了轩辕家未来的继承人,一向极其护短的轩辕家早就应该暴跳如雷,居然现在才出昭告!要知道轩辕家可是中州的土皇帝,就算是华夏皇廷都得对他们让着点。”
“既然轩辕家已经有了动作,那少年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还真是可惜!”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神秘少年?”也有军士对众人说的事一点不知。
“还能是谁?当然是现在整个中州甚至九州名声最盛之人,恐怕随着轩辕家的昭告发布,整个九州的流言蜚语都会围着他转!”
“他是谁啊?这么厉害?”不了解的人看来不止一个。
“你们两个的消息是多落后,当然是在厘山试炼中大发神威的神秘少年啊!听说他一个人独战花李两家,智斗厘山神兽犀渠,夜挑轩辕府,以白阶修为斩了高他两阶的轩辕家未来主人轩辕宏,更是一剑将整个厘山劈成了两半。”
“这也太猛了吧,他叫什么名字,到底是何方神圣?”
“奇就奇在这,他完成的是何等的壮举,何人敢做?恐怕连想都不敢想,华夏皇廷多次要找轩辕家的麻烦?哪次不是碰一鼻子的灰,而这个少年直接一脚踏到轩辕家的脸上,然后再给了轩辕家一耳光,够猛吧!关键是过了这么久,没人知道他姓啥,连他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就像直接从地里冒出来似的,你们说神奇不神奇?”
“咦……”一番话说得众人吸了一口凉气。
“更霸气的是,他离开厘山时说的一句话。”说到这里,浓眉大眼的军士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什么话?”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他才继续道:“那少年当时说的是‘我一日在世,轩辕家休想有半分安宁,至死方休!’想想都觉得霸气,如果我雷老三有幸遇到他,一定要好好敬他一杯!”
“咦……”众人一阵鄙视。
“怎么,我不够资格敬他?我给你们说……”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啦,这么说他是彻底和轩辕家杠上了,轩辕家肯定不会放过他!”
“对了,雷大哥,你都说了半天还没说轩辕家的昭告到底是什么呢?”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王晓插了一句。
“卢老弟,别急,我这就说来,说到这轩辕家的公告,你们都想错了。”这次他没有卖关子,径直说了下去,“轩辕家居然诏告天下,轩辕宏意图不轨,修习恶毒妖法,残害无辜修士,罪该万死,轩辕家出了如此叛逆,是轩辕家的不幸,为了聊表歉意,轩辕家愿给此次所有参加厘山试炼的白阶修士每人补偿赤阶灵石十斤,希望得到诸君谅解,更是感谢神秘少年替我们手刃家族罪人,避免了本家蒙羞,厘山之事,就此歇过。在此,我们宣告神秘少年为本家客卿长老,如若有人与他为敌,便是和轩辕家为敌。”
“你确定这是轩辕家的昭告么?”王晓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千真万确!”雷老三也不解的摇了摇头。“我猜想轩辕家一定疯啦!”
“你都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白老爹问道。
“我说了白老爹你可不要骂我,今天又手痒了,早上去赌了两把!”雷老三鼓足了勇气道。
“你……”
看到白老爹要发火,雷老三连忙道:“白老爹,我再也不敢了,我去给你找水喝!”话还没说完,人已没了踪影,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终于忙完的木兰小姐满脸笑意地向王晓走来。
“不是吧,又来?大姐大,别这样,给条活路好不好?”一股凉气在王晓心底泛起,他的脸色比霜打的茄子还难看。
“少废话!”回答王晓的只有呼啸的拳风。
“快来,快来,开赌了,你们说这次卢小子能在小姐手下坚持多久?”众军士显然对此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上次坚持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次我看怎么也能坚持个一顿饭的功夫吧!”
“我看未必,说不定那小兄弟知耻而后勇呢?”
“那也最多一杯茶的功夫!”
“哎呦,大姐,饶命!”
众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道:“看来我们都高估他了。”
场面正中,王晓已经被打趴在地,苦苦求饶,这几天他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流氓打法。
由于没有真正意义的修行过,木兰小姐战斗起来,毫无招式可言,想到什么就出什么。
什么摔跤式、捆绑式……全都一股脑地在王晓身上试验。
“看我十八踢……”
“哎呀,我的娘啊……”看到王晓,木兰小姐总会想起赤裸的自己被对方看的光景,不狠狠教育一番他,怎会解气。
王晓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道:“神啊,救救我吧!”
“拍猪十五下……”
“双手掐鸡脖……”
“啊……”
“哈哈……”
王晓的惨叫,军士们的欢笑,以及木兰小姐独创的招式声就这么交融在一起,看上去其乐无比。
几道在旁察看已久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去,殊不知王晓余留的目光一直留意着他们。
“这是他们跟踪的第七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