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一惊,德拉诺·温斯顿正是现任执政官德拉诺的全名。
他为什么会给自己写这封信?而且还要以这种方式投递?
尼古拉斯其实相当不喜欢德拉诺这位执政官。
“这就是个只会和稀泥的老油子”,尼古拉斯经常在各种场合这么评价德拉诺。
严格来说,他的评价非常正确,德拉诺由于缺少强大党派的支持,经常显得非常弱势,所以相比于按照人们期待的那样为国家带来改变,他更喜欢通过和稀泥的手段延长自己的政治生命。
不过再弱势,毕竟也是古雷格的执政官,朋友们都觉得尼古拉斯这个大嘴巴早晚会因为讽刺执政官惹来麻烦——在那么全联邦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执政官也许不敢光明正大地整治尼古拉斯,但是暗地里报复一下尼古拉斯真是太简单了。
这封信难道就是报复的开始?!
带着各种胡思乱想,尼古拉斯从信封里拿出了信,读了起来。
随着信中的内容一行行地映入尼古拉斯的眼中,尼古拉斯脸上的神情也由慌张变为了惊讶,最后变得凝重。
……
“联邦议会,卡林帝国和其他各方都已经拒绝伸出援手”
“影钢镇居民已经被抛弃。现在只有古雷格人能救古雷格人了”
……
“我已束手无策,气象灾害基金是我最后的希望,委员阁下,我需要你的帮助”
“古雷格第二十一任执政官,德拉诺·温斯顿亲笔”
……
除了这封信之外,信封里还附有一张小纸条:
“若救援行动最终失败,阁下可凭此信声称是被我所胁迫,以免除所有责任”
尼古拉斯看完信件后沉默许久。影钢镇的事情人尽皆知,但是没有想到简简单单的救援行动背后居然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无论是被困的居民,还是为他们四处奔走的亲人,都只是各方博弈的棋子而已。
而那么多棋手当中,唯一一位真心地想要救回这些被困居民的,似乎只有自己最讨厌的那位软蛋执政官。
而一直看不起他的自己,却什么力也没有出。
尼古拉斯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在胸中燃烧。最后,他提起笔,在气象数据的评价一览写上:
“数据表明纽伦塔,塔比昂,天际,灰山有风暴形成的前兆。”
“晚霞湾,斗篷海湾区域的各种数据都预示着一场巨大的海啸即将发生”
“总体评价:气象灾害红色警报。”
……
没过多久,古雷格气象研究院的院长拿到了气象灾害委员会提交的报告。优哉游哉喝着咖啡的老院长看到这份报告,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到纸上,但是还是被咖啡呛得剧烈咳嗽。
这是一份非常古怪的报告,报告的前半部分罗列了全国各地的气象数据,根据院长多年的经验,这些数据都在传递一个意思:全国天气一片大好。
但是报告的后半部分,五位委员却一致给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结论:
“全国所有地区面临风暴或海啸等气象灾害威胁,拉响气象灾害红色警报,授权使用气象灾害救灾基金”
古雷格的天气别说风暴或者海啸,这几天许多地方连风都没刮。但是老院长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者,他预感到一场无风的狂潮已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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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德拉诺召集纽伦塔所有报社,举行了一场记者招待会,这次招待会非常地短,短到可以总结为两句话:
“我已获得使用联邦气象灾害基金的授权,现在将把资金内容投入影钢镇的救援行动。”
“根据《气象灾害救援法》,我还可以向公众募集至多100亿的捐款补充气象灾害基金,募捐行动将在几小时后开始。”
记者们先是一脸呆滞,然后迅速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提问,但是德拉诺没有给他们留下多少时间,简短回答了几个关键问题之后就迅速离开。
留下了一群不知所措的记者。
一名年轻的记者无助的求助同报社的老前辈们:“这个报道怎么发?”
虽然资历尚浅,但是毕竟也在纽伦塔的新闻圈里混迹了两年,他看出来执政官和议会之间似乎并不和谐,报道稍有不慎就会给报社带来巨大的麻烦。
老前辈思考了一下:“就如实报道”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报道就交给你了,我还有更重要事情。”
年轻的记者大惊失色,这种时候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重要?!
老记者匆匆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话:“我现在赶去募捐现场”
看着老前辈离开,新人只好硬着头皮把这篇简短但是信息量巨大的报道写了出来,半小时后,各大报社都接到了记者们递送回来的稿件,哪怕是历史悠久的老牌报社都立刻鸡飞狗跳。已经准备印刷的报纸迅速被叫停,版面被紧急修改,为这篇报道腾出头版的版面,很快,更改后的报纸被迅速印刷出来,递送到全国。
但是在此之前,深处纽伦塔的各大实权人物早已经接到了消息。联合阵线的党首格奥尔吉接到报告后把自己最喜欢的陶瓷杯子摔碎在地上,愤怒地对前来报告此事的下属吼道:
“德拉诺到底想干嘛?!”
下属感到相当的无辜,自己怎么可能知道德拉诺想干嘛?但是面对一向强势和独断的格奥尔吉,他当然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在议会大厦的另一件办公室内,接到德拉诺动用联邦气象基金消息的自由党党首海因茨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对于德拉诺最近的举动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德拉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动机确实如此的简单——救援影钢镇受困居民
这个动机如此的明显而单纯,但是无论是自己还是格奥尔吉,或者是自由党和联合阵线的其他议员都没有看出来。
或者说,大家早已看出来,但是却没有人相信这个判断,因为这个议会大厦里的人都无法理解——德拉诺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那些在政治上毫无价值的受困者?
事实上,直到几分钟前,海因茨仍然不敢相信这一点。动用了气象灾害基金,救援影钢镇不再是不可能的任务,但是成功率绝对算不上高,可能连百分之十都不到。德拉诺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
但是德拉诺却为了这百分之几的希望,承受了巨大的风险。一旦救援失败,民众并不会感激德拉诺的勇敢行为,反而会把因为救援行动而造成的人员和资金损失都算到德拉诺头上。
另一方面,现在就动用了气象灾害基金,一旦几个月后真的气象灾难来临,而气象灾害基金已经耗尽,导致无法有力的对抗灾情,那么灾害造成的损失同样要记在德拉诺头上。
这些可能的过失,无论哪一种,都可以让德拉诺万劫不复。但是他还是选择为了那一丝成功的希望冒险。
海因茨眯着眼睛看着从窗户洒进来的夕阳。没有温度的阳光照在海因茨的盆栽上。这位自由党的党首喜欢盆栽,但是并不会照料这些植物,现在盆里的植物都已经全部枯萎,只有一棵幼苗还郁郁葱葱。
海因茨还记得自己在法学院就读的时候,自己的导师曾经对学生们说过的话:
“年轻的政客往往都有着崇高的政治抱负,这些抱负大多数终其一生无法实现,甚至终其一生都无法前进一步。”
“随着年龄增长,政客们开始意识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大多数人开始对现实妥协,让自己变得更为‘成熟’”
“从这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堕落了。”
已经年近退休的海因茨每次想起导师的话都忍不住嗤之以鼻,自己的导师终归只是个老学究,真正在古雷格政治圈厮杀的人都知道,能够爬到国家机器顶端的人物,都必须向现实妥协,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不“堕落”的政客,既然大家都是如此,那么讨论堕落或者不堕落根本毫无意义。
大概就是因为太过于理想化,所以自己的导师终其一生都只是一名教授,奋斗许久,终究没能成为学院的院长,而自己却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了自由党的党首。
但是现在,海因茨觉得自己很可能大错特错。
因为这样的政客似乎确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