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请愿队伍给古雷格议会大厦里的议员们带来了一丝压力。但是对于现任执政官德拉诺而言就不仅仅是一丝压力那么简单了。议会毕竟只是个反应迟缓的立法和监督机构,而德拉诺自己则是古雷格行政系统的最高长官,对这样的请愿负有直接责任。广场上滔天的民怨对他而言是个巨大的危机。
执政官的官邸位于一个小山坡上,德拉诺透过落地窗就可以看到几百级台阶下的请愿人群。那挥舞的旗帜和喧哗的人群让他感到一丝力不从心。这个时候,他背后响起了脚步声。他知道是自己的秘书卡洛琳来了。
“怎么样了?”他强打起精神,但是一夜未眠的疲惫还是掩盖不住。
“泰克斯集团和鸾尾花集团拒绝提供协助。”卡洛琳回答道。尽管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但是卡洛琳的声音里仍然听不到丝毫消沉。这也是德拉诺对卡洛琳最欣赏的地方——无论面对多么糟糕的情况,卡洛琳似乎永远都斗志昂扬。
“好,我知道了”,似乎早有预料,德拉诺的声音里听不到丝毫的惊讶。“你写的稿子不错,我半小时后会拿着它去和广场上那些人谈谈。”
卡洛琳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您……真的准备宣布那件事情?”
她的惊讶是有理由的,作为一个过渡人选,德拉诺本来应该多行“无为而治”之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即使最后因为这件事情下台,也可以保全自己的大部分政治资产。但是德拉诺似乎并不打算躲在这里装死人。
“我知道,那么做可能会断送我的政治生命…..甚至有可能断送……”说道这里的时候,德拉诺忍不住有些激动,他叹了一口气,还是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
但是卡洛琳知道他没说完的话——甚至有可能断送自己的身家性命。
“但是我觉得如果现在什么都不做,二十年后当我回想起今天的时候会感到过意不去”,德拉诺说道,然后他挥挥手示意卡洛琳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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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议会大厦中,一名高大的中年男子行色匆匆,在拐角处甚至不小心撞到了一位文员,随口说了句抱歉后继续匆匆赶路,这个时候远处广场上的声音越来越大,男子不由得加大了脚步,当他终于敲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一向身体素质不错的他甚至开始微微喘气。
两位老者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待多时。熟悉古雷格的人看到这一幕估计会感到十分惊讶。两位老人分别是“自由党”和“联合阵线”的党首,古雷格目前最大的两个党派。前者代表着古雷格的中上阶级利益,而后者的基本盘则主要是数量庞大的下层阶级。两党在议员势如水火,矛盾难以调和。也正因为这样,才会诞生德拉诺这样的执政官。但是让人惊讶的是,现在两个党派的党首十分难得地坐在了一起。
而匆匆赶来的的高大男子身份也不同寻常,他正是古雷格的副执政官赫伯特。他赶来这里会见两党领袖正是因为广场上愈演愈烈的请愿活动。但是他并非为了替第一执政官德拉诺分忧,相反,他很乐意看到后者一步步走向深渊。
出身巨富世家的他比德拉诺年轻了十岁,仪表和气质也更为出众。对于出身普通家庭的德拉诺虽然表面上恭敬,但是骨子里仍然带有些许轻视。选择成为后者的副手,也仅仅是因为资历尚浅,不得不把副执政官的位置当做一个进身之阶。好在屈居德拉诺之下的日子不会太久了。这正是他来此的原因之一。
“德拉诺完蛋了。”进步党的党首海因兹率先发言。联合阵线的党魁格奥尔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两党难得的达成了一致。
德拉诺可以动用的资源不足,他能够依靠的德根矿业集团和卡林第23舰队都已经拒绝伸出援手。尽管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即使换成任何一位其他的政客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但是最后它仍然难以避免给民众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既然如此,德拉诺最后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当然,议会中的各大党派并非不讲理之人,他们知道是德兰诺帮他们挡住了民众的诘难,即使德拉诺垮台,他们也会暗地里照顾一下对方的。
听到海因兹的回答,赫伯特难掩心中的喜色。如果德拉诺下台,那么他将暂代第一执政官的职务,直到下一次选举。而有了这一经历,只要自己干得不是太差,在下一次选举中他将比其他的候选人更有希望当选。
看到赫伯特喜形于色,格奥尔吉忍不住提醒一下对方:
“照影钢镇的粮食储备和源火状况来看,大概还能坚持几个星期。我们会在影钢镇的居民彻底失去生还希望后才对德拉诺进行不信任投票。”他顿了顿,“在这件事情彻底结束之后,才轮到你上台表演,只有这样你才能避免背上‘救援不力’的责任。”
赫伯特认真的点了点头,在德拉诺彻底垮台前,他还必须掩藏自己的野心,甚至还需要表现出鞠躬尽瘁的样子。
至此,影钢镇被困居民的命运已经被古雷格最大的两个政党决定。即使是一向自诩代表中下阶层利益的联合阵线,也丝毫没有救援影钢镇的愿望。
此时广场上的喧嚣声已经愈演愈烈,即使是这间隔音效果不错的办公室也难以阻挡滔天的声浪。
请愿活动的高潮才刚刚开始,但是议会里的利益交换却已经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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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人群突然开始骚动,震天的口号声也突然消失,已经有点打瞌睡的萨缪尔瞬间来了精神,他知道好戏要开场了。特勤局的警卫们努力从人群中清出一块地方供执政官德拉诺使用,尽最大可能避免人群中可能存在的刺客对执政官的生命造成威胁。
请愿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是来请求政府对受困的家人的进行救援,而非专程来闹事的,现在执政官终于现身,当然要听听对方的说法。几套用于辅助声音传播的设备迅速摆到了德拉诺面前,德拉诺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讲话。
“各位应该已经知道,几天之前,影钢镇因为源火故障导致无法正常压制魔力腐化,进而在大量黑暗生物的攻击下陷落。”
“过往的商船队报告他们收到影钢镇发来的求援信息,尽管影钢镇全城已经基本陷落,但是仍然有大量居民在黑暗生物的袭击中幸存。他们此时正躲在源火塔地下的避难所里等待救援。这些幸存者当中很有可能包括在场各位的亲友。”
大多数的请愿者都在安静的聆听,但是并非所有人都那么友善。其中一名年轻人站了起来,大声质问道:
“影钢镇在三天前就已经确认陷落,为什么直到今天我们才得到消息?你们其实早就知道影钢镇已经陷落,但是一直封锁消息直到今天早上?!”
很明显,这名年轻人说出了在场很多人的心声,原本安静的人群迅速开始议论纷纷。萨缪尔在一旁抱着胳膊看好戏。他并不觉得古雷格政府封锁影钢镇陷落的消息有什么不妥,让民众太早知道这一噩耗只能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等到政府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后再公布消息是大多数成熟的政府的选择。
但是这些话是不能明着说出来的,所以他很好奇德拉诺会如何应对。
德拉诺面对年轻人的质问,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恼怒,仍然保持着平和的姿态。
“没错,是我下令封锁的消息。”德拉诺坦然承认。
这一句话瞬间点燃了人群的情绪,但是他示意众人自己的话还没讲完。
“之所以要封锁消息,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与德根矿业集团——也就是影钢镇大多数物业的所有者——进行谈判。”德拉诺顿了一顿,“在谈判得出结果之前封锁消息正式他们的要求。”
广场上瞬间一静。
萨缪尔也忍不住微微张了张嘴。事情有点超出他的预料——德拉诺毫不犹豫地把德根矿业抛出来顶了锅。
德根矿业集团确实是一家卡林的集团,但是它跟古雷格的大量权贵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使德根矿业这次的做法非常不厚道,仍然有大量的实权人物会保着它,就萨缪尔所知,古雷格最大的两个党派的数位头目都跟这家集团过从甚密,绝对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抛弃德根矿业。
但是德拉诺毫不犹豫地把民众的矛头引向了德根矿业集团。从道义上来看,这么做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德拉诺你怎么做,不就等于得罪了古雷格最大的两个党派么?你一个弱势的执政官,是谁给你的勇气做出这种惊人的举动?
德拉诺当然知道自己那么做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继续往下说:
“事实上,直到今天早上之前,我们已经和德根矿业集团进行了两天两夜的谈判,在今天早餐之前,我才刚刚离开谈判桌。”
“但是很抱歉,我们没有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德根矿业仍然拒绝参与影钢镇的救援……他们选择提前赔付他们被困影钢镇员工的死亡赔偿金,并按照最初与政府的协议,把影钢镇的矿权和其他物权都卖回给古雷格政府。”
德拉诺成功了,他的话成功的煽动请愿者们的情绪,现在他们的怒火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德根矿业集团身上,没有人再关心政府封锁消息的事情是否合理合规,而德拉诺的形象也从打压媒体,封锁消息的卑劣执政者变成了为拯救被困居民鞠躬尽瘁的人民公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