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苑中,睿公子仰躺在摇椅中,手握一本前代史书,怡然自得地品读着,眼眉间没有半点初掌大权的喜悦和得意,反而有些忧虑。
二爷在一旁恭敬地侍候着,为他端上一杯热茶,脸上荣光换发,一身行头也是刚刚找人量身定做的新潮款式,大管家的派头十足。
二爷察言观色,大概知道睿公子的心结,他和声说道:“公子为何不同意把青龙军的上层军官一并请来赴宴,如今一番大动作下来,那些军官恐怕都猜到了其中猫腻,同样的法子已经行不通了。”
睿公子抿了口茶,放在摇椅旁的矮凳上,揉了揉太阳穴道:“青龙军是正真的精锐,下层军士之间尚且又袍泽之义,何况那些统领校尉们,宴会上下毒的卑鄙手段,只会激怒那帮护短的汉子,青龙军可不是那些流氓帮派,更不是官气十足的城中管事,上下级之间只有虚伪和利益。若是贸然谋杀高级军官,一旦引起军队哗变,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二爷深思下去,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恍然大悟道:“公子果然深思熟虑,小的佩服!”
这即是马屁,也是发自内心地敬服。不拘泥于清高,也懂得因人而异,不自傲,也不盲从,这等心智却非常人能及。
二爷弯着腰笑道:“想必公子已有良策收服那帮大老粗。”
睿公子搁下史书,眺望苑内的奇花异草,叹气道:“你高估我了,我反复思量了几日,并未想到妥善的办法,这不还头疼着吗。青龙军三大营的统领,其中火字营的杜大章就是杜海楼的义子,是十几年前就安插在青龙军的心腹,这些年有杜海楼的倾力扶持,爬上了统领的高位,青龙军中亲信遍布,影响力很大;山字营的徐致远,老成持重,为人谨慎机警,早年跟随宗主征战过西荒,对宗主很是敬重,偏向宗主府要多一些;至于风字营的常化春,用兵神速,善于洞察敌军破绽,但是此人嗜战好杀,桀骜不驯,谁都不放在眼里,宗主不是很喜欢他,要不是战功显赫,能力极强,早就被降职论罪了。”
二爷眼睛一亮,说道:“这个常化春倒是个突破口。”
睿公子说道:“我也想把他拉到我这边来,就怕是镇不住他,一般的权势富贵都引不起此人的兴趣。”
二爷说道:“人活在世,都有所求,公子非常人,只要让他看到公子的胸襟气魄,就不怕他不动心,像这等悍将等的不就是一位能让他一展身手的明主吗?”
睿公子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扶手,说起另一件事:“灵帝学院的名额安排好了吗?”
二爷回道:“公子亲自吩咐的事,灵帝学院的教务哪敢怠慢,相关文书早已拟好存档,入学凭证也差人送到猛虎堂,那两位随时可以进入学院学习。”
睿公子点了点头道:“那个林如风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二爷小心回道:“圣龙峰下来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一般,小的知道分寸,不敢乱问。”
睿公子看着二爷说道:“三千白龙卫的统领,老祖宗的贴身近侍。”
二爷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相信:“看他气息虽然凌厉,也就和我境界相仿,白龙卫的统领不至于这点实力吧!”
睿公子解释道:“可能他故意隐藏了境界,应该是老祖宗的授意,不过提到他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你可能还不知道,常化春其实也是白龙卫出身,这件事鲜有人知晓,我也是查阅了府中绝密档案才发现的。”
二爷笑道:“原来公子早已成竹在胸。”
睿公子接口道:“不错,只是缺少个引子,现在引子有了。你让人去告诉李画,务必进入灵帝学院前来见我一面,就说·······我想和他探讨一些画技上的问题。”
二爷领命告退道:“明白了,小人这就去吩咐······不,我亲自去请小爷。”
睿公子目送他离去,又捧起那卷书本,正要继续读下去。忽然,一个黑衣影子站在他面前,一把抓过书本,扔在矮凳上。
千寻冷漠地望着他说道:“怎么,公子现在大权在握,出息了,连每日例行的修炼也荒废了?”
睿公子猛地从躺椅上直坐起来,呵呵笑道:“这不前些日子受了惊吓,想多休息些日子,放松放松吗。”
千寻冷哼一声道:“在正真的强者面前,世俗的权利可救不了你的小命,那晚的教训还没有惊醒你!给我过来对招,我要看看你的屠龙术练得怎么样了,别还是花拳绣腿的架势!”
睿公子苦着脸,跟着千寻来到空旷处。然后苑外的下人就听到不断有哀嚎声从里面传出来,甚是凄厉。那些下人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就该干啥干啥,不再关注,这凄凉的惨叫对他们来说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
“这是吹得什么风,竟然把您老给盼来了,二爷,不,徐大总管,恭贺您高升啊!”陈天霸笑眯眯地望着那个刚刚从轿子中下来的精瘦身影,心下五味陈杂,百般滋味都在其中。他早就悄悄从李画那里得知了二爷阴差阳错被挟持进青龙府,返到因为被杜总管误会,就此倒戈向了睿公子一边。二爷几经摇摆,最后杀了前任总管,获得了睿公子的信任,被委以重任,取代了杜总管的位子,虽有运气的成分,也足见二爷的本事。前些日子,青龙府那些大动作,以及之后二爷当上大总管的消息传到外城的时候,陈天霸预料之中可是大为羡慕,又回想起那晚月明之夜与孙公子的一番谈话,才彻底明白了他的深意,和二爷的那点小冲突自然算不得什么,只是孙公子恐怕也没有想到睿公子竟然如此大胆地任用二爷这样的人吧。
只见二爷毫不端架子地上来就和陈天霸拥抱了一下,亲热说道:“陈老弟可别再消遣徐某,不过是乱打乱撞得了睿公子的赏识,混口饭吃,倒是听说你和小爷的弟弟是拜了把子的关系,这日后的风光可就不敢想象了,说不定哪天我还要沾沾你的光呢!说起来这些年在外城东区,所有大小头目,就属你做事让我放心,如今我已在府上主事,不方便再直接插手东区的事务,其它三个区域的魁首也换了新面孔,我看这东区魁首就委屈老弟先将就一下,混混资历,估计用不了多久,睿公子看着小爷面上会给腾出你更好的位置。”
陈天霸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这一眨眼间,二爷一句话自己就成东区魁首了,感情李画那兄弟也太给力了些。但是,那个小爷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和睿公子有如此深厚的关系,李画什么时候多出了哥哥,也从没听他提起过,难怪那小子当初进内城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原来底气是在这里。
两人手挽着手,跟亲兄弟似的,边往猛虎堂走,边亲切地畅谈这未来的宏伟蓝图,越看对方越是顺眼,全然忘了在这不就之前还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陈天霸得知了他的来意,不敢怠慢,立刻遣人去请李画。当李画牵着林巧的手甜蜜地走进猛虎堂,坐在客座的二爷慌忙起身相迎,刚想说些客套话,看见李画的模样神情,整个人都蒙了。
这哪里是小爷的弟弟,这举止神情简直就和小爷初进他府上的神态一模一样!见鬼了,睿公子明明事后跟他说过那晚的李画是他双胞胎哥哥李狂冒充的,李画本人一直呆着外城,可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二爷突然想起,小爷那天宴会喝了酒之后性情大变的样子,心想莫不是那天小爷前面一直在模仿他的弟弟的性格,直到图穷匕见,才暴露出了本性?这也不对啊,李狂的演技竟然如此高超?
二爷否定了这个猜测,李狂的性子绝不是那种耐得住隐藏脾气的人,那真相到底是什么?二爷脑海中浮想联翩,得出了一个让他惊骇莫名的答案——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双胞胎,李画和李狂都是同一个人!
但转念间又觉得这个结论太有违常理,同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这太匪夷所思了些,难道小爷的脑子不正常,是个神经病不成?
李画见二爷脸色变幻不定,心中也是没底。他想来想去,最大的漏洞就是这个二爷,他是唯一一个看见他性格转变的人,猜忌自然要多些,仔细推敲李狂对睿公子的谎言不难发现其中的诡异之处。
为了防止他在现场说漏了嘴,李画赶紧对他说道:“二爷来的不巧,我哥哥已经不见踪影有些时日了,就让我来作陪吧。”
二爷回过神来,问道:“我见小兄弟很是面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画笑道:“二爷这么说也是正常,我和我哥哥是双胞胎,二爷见我自然是想起我哥来了,当然觉得眼熟。”
刚说完,李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陈天霸和林巧都同时奇怪的望向他。李画恍然大惊,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一个问题。陈天霸是知道他去二爷府上赴宴的事的,而他对林巧也这么说的,如果李画没有见过二爷,那到二爷府上做客的又是谁?
李画心生急智,对他们解释说道:“其实那天我并没有进内城,早在天亮之前,我哥就穿上我的衣服代替了我,我自己就遮掩容貌,悄悄跑到北区一带没有熟人的地方躲了起来。陈大哥,巧儿,很抱歉我没有跟你们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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