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声响越来越大，似乎下面藏着一个发狂的怪物，在大肆破坏着岩壁。地面的碎石随着怪物的折腾轻微抖动，震颤的频率传达到众人的脚下，摇晃得让人心神不定，生出未知的恐惧。
“哄！”的一声巨响，一道人影从地缝深处炸出，伴随着滚滚烟尘，黑衣人落在众人面前，双足在夯实的驰道上踩出两个深坑。
他佝偻着背脊，喘着粗气，一身黑衣破损严重，沾满了地下的深褐色泥土，黑色头罩上也破了好几个洞，露出几丝暗淡无光泽的发丝，还夹杂着一丝白发。
黑衣人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斥着狠辣残忍的情绪，就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豺狼，按耐不住对杀戮的欲望，恨不得将猎物连皮带骨头都吞下去！
睿公子等人人带伤，唯一可堪一战的林若风也重新被封印了境界，就是想跑也难以在御灵境强者面前溜掉，即使受了重伤的御灵境对付几个强弩之末易如反掌。
睿公子和李画没有逃跑的意思，两人面面相觑，忽然同时笑了起来。睿公子常年在生死之间游走，早已习惯了生活在恐惧之中，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即使是死亡的恐惧也能淡然面对。而李画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看见睿公子笑了，他也忍不住笑起来，似乎是对多变的命运的嘲弄和坦然，要说遗憾的话，他最怕的就是再也没机会活着回去见到巧儿了，然而为了她的兄长而死，他也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林若风斜着白龙刀，依然站得笔直，挡在黑衣人身前，他将用生命捍卫龙灵城威严，即使战死，也绝不后退一步！千寻和龙三紧挨着他身后，强撑着脆弱不堪的身体，眼神漠然而坚定。
黑衣人看着这帮人的反应，没来由地更加愤怒暴躁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这帮人明明知道会死在我的手里，还如此淡定，还要当我的路，尤其是那个贱种居然还在笑！他就真的不怕死吗？很好，你们这群圣龙峰的蠢货，既然这么想护着他，我就先宰了你们，看看谁还敢拦我！
黑衣人悍然出手，一拳砸在林若风挡在身前的白龙刀上，林若风被砸飞了，一连撞断了好几颗榕树，才翻倒在草丛里。
千寻和龙三继续挡住他去路。黑衣人隔空拍出两掌，又是两道残败的身影落进树林。千寻和龙三再也站不起来。
黑衣人露出一丝冷笑，出现在睿公子面前。李画毫不犹豫地挡在睿公子身前，睿公子叹了口气，没有拉住他。
连圣龙峰的三大顶尖高手都败了，黑衣人自然不会将李画这点低微的实力放在眼里，他很不耐烦地一巴掌扇飞了李画，轻蔑得就像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
终于解决了所有的障碍，黑衣人和睿公子面对面看着对方，彼此神色复杂，难以言喻。
黑衣人没有急着出手，他费尽心思，付出了极大地代价想要诛杀的目标就在眼前，身子却不听使唤地迟钝起来，抖动都双手表面他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中。
睿公子笑道：“怎么，你不是一直都想我死，还犹豫什么，动手啊！”
黑衣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仓皇之色，沉默良久，才说道：“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马上消失在这里，永远别出现在龙灵城的范围内，我就放过你。”
睿公子眼神满是讥讽的嘲笑，他从容整理了一下易容，然后昂首挺胸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
睿公子凝视着黑衣人的双目说道：“请脱下头罩，然后看着我，将我杀死。”
黑衣人如遭雷击，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这个要求他做不到，是的，他不敢将他真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虽然彼此明白对方的身份，他依然做不到，就好像要把他阴暗的内心放在烈日下曝晒一般可怕。
黑衣人大口喘息着，怎么也平复不了内心的滔天波澜。为了掩盖他窘境，他愤怒且疯狂地一掌拍向睿公子的天灵盖。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黑衣人内心狂吼，只想快些结束这孽障的生命然后逃离这里。
睿公子仍然眼睛都不眨一下，望着拍来恐怖掌力，遮盖了他的视野，就像一片巨大乌云就要将他的生命之光湮灭。
然而那一掌的阴影中亮起一道耀眼而纯净的白光，给他的生命带来希望和未来。毙命的一掌再也落不下去！
一位白衣飘飘的白胡子老头和蔼可亲地出现在他身旁，一只手轻轻搁在黑衣人的手掌下，柔和的白色光芒驱散了黑暗，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白胡子老头笑容可掬地望着黑人道：“退！”
于是白光推着黑衣，以不可逆转的姿态将其逼开了十丈远。
黑衣人一脸不甘心地盯着白胡子老头，满是痛恨和厌恶，还有深深的忌惮。
白胡子老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扶须道：“看来那日的告诫你完全没有听进去啊，白费了老夫一番口舌，你怎地就如此固执？”
黑衣人道：“我不甘心，不甘心！”
白胡子老头叹了口气，不再看黑衣人，说道：“罢了罢了，我也管不了你，也懒得管了，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黑衣人望了睿公子一眼，才说道：“好！”
然后头也不回，大步迈去，没走几步就隐去了踪迹，再也看不到人影。
“贾老，您老怎么才来，我这小命差点就交代了在这城外了。”睿公子笑道。
贾老瞥了睿公子一眼道：“你这娃娃，没事瞎跑什么，要不是林若风引动了天地异像，被老夫察觉，你们这帮小家伙全都活不了。你们要是死了，吾王还不给气疯了，说不定这龙灵城都要被他的怒火给毁去一大半。到时遭殃的都是无辜百姓啊！”
睿公子惴惴不安道：“有这么夸张吗？”
贾老捻须侧眉道：“吾王的怒火就是灵界的灾难，没有人愿意尝试那样的后果，除非是无知或是疯子。”
睿公子回想起龙三斩出的那一刀，明显超越了龙三的实力范畴，应该是老祖宗的杰作无疑。仅仅是赐下了的一点力量的种子，就能爆发出连御灵境都无法抵抗分毫的威力，那老祖宗的全部威能该是怎样的景象，睿公子忽然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点不够用了。
再瞧瞧贾老，他是和龙灵王同一时代的人物，万年以来，一直常侍于龙灵殿，充当着仆人的角色，从来没有人见到他出手过，就是圣龙峰上的白龙卫也摸不清他的境界实力。
就在今天，睿公子亲眼目睹了刚刚那一幕，贾老轻描淡写之间救下了他，逼退了黑衣人，从头到尾似乎就只是挥了挥手，就令黑衣人再也不敢出手，连半点抗衡的心思都没有，远遁而去。
睿公子可以猜想贾老必定是那层传说中的境界——圣灵境！
超凡入圣，凌驾于万物之巅，独立于轮回之外，自成规则，是为圣灵境！
凡入圣灵境者，已经不再是凡尘中人，超脱了自我，窥视得命运，圣灵境是神灵之下异类，是万古长青的不朽者！
而这样的一个人物，居然只是龙灵王的仆人！那坐在白玉王座上的男人呢，他是什么境界，是神吗？
睿公子摇摇头，众所周知，灵界只有一个神灵，那就是灵帝，他的想法已经是离经叛道的亵渎了。
“贾老，千寻他们还请您出手救治，我一个人可抗不了这么多人回城。”睿公子回想起那日上山，贾老出手瞬间治愈他内伤的事，于是厚重脸皮期望地看着老人。
贾老笑道：“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这帮小家伙伤筋断骨，内腑破损严重，寻常医理至少得调养个一年半载，方能恢复元气，现正值多事之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汝等是龙灵城的中流砥柱，大局还得靠你们撑着，不能耽误了正事，还是老夫亲自来吧。”
贾老一挥衣袖，弹出一团柔白的光团，飘浮在空中，然后分裂成五份小光团分别飞进了树林里。
片刻后，林若风等人又活蹦乱跳地从树林里走出，人人气态丰盈，跟个没事人一样，似乎从来就没受过伤似的。
众人拜谢过贾老。老人家呵呵笑着，慰问几句就飘然离去，当真是高人风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带半分烟火之气。
李画挥着胳膊，一副恍然梦中的茫然，他明明被黑衣人重创，昏死在林中，迷糊中只觉一股白色光团涌入体内，安抚着他受伤的残体，说不出的舒坦。等他醒来，就感觉身体比出城时还要清爽灵活，气息平稳而悠长。待他走出林中，才被睿公子告知发生的一切，不禁对那位白胡子老头生出无限的好感和惊奇，心想回去定要将神仙爷爷画下来好生供奉，以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睿公子勾着李画的肩膀，遥望蓝天白云下的遥远雄城，说道：“走吧，路还远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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