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太阳西落,偷偷地躲在远山后,露出半个羞红的脸庞,便把满天的朝霞染得火红。
“阿贺,等会放学去打会儿球呗。“余胖子一边注意着讲台上的老师,一边戳了戳陈以贺的手臂小声说道。
陈以贺听完,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你再问问你王哥打不打?“
“黑子,黑子。“陈以贺探过身子,朝邻桌的王海文低声喊道,“放学要不要打球?“
王海文假模假式地眉头一皱,宽大的腮帮子抽了几抽,然后手一挥,“打他个昏天黑地。“那死样子活像条中毒的鲶鱼。
“海文,我看你好像挺激动啊,要不要来解答一下这道极坐标函数?“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语气严肃地说道,很显然他刚才看到了王海文抽风的一幕。
“噗嗤。“一旁的陈以贺和余胖子捂着嘴,没敢笑出声,周边的兄弟们也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满面苦色的王海文。
“老师,这题我…我不会。“王海文慢慢地站了起来,低着头手足无措地说道,那脸色分明就是只霜打的茄子的,又黑又焉儿的,和刚才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会还不认真听,坐下。“数学老师呵斥着,“别再走神了,好了同学们看过来,这道题……“
有了王海文这个先例,后半节课的大家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个出声就被数学老师抓住,一直到下课铃打响,数学老师抓着教案出了门才结束这沉重的气氛。
“走走走,打球了老黑。“陈以贺兴奋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拍了拍脸色还有些难看的王海文,“没事,等会儿到了球场,把气撒到那些学弟身上。“
“玛德,来去来去,今天不给他进个十几颗火是消不了。“王海文气势汹汹地说道,人恨不得马上就到球场。
三个人眼色一对,搭伙就打算往球场跑。
“哎,余尊鸿,你要去哪里?“刘映瑶看着三个没思没想的家伙,扶着额头说道,“这都快高考了,你们仨还去打篮球。“
“没事啦,日常学习太累了,要注意劳逸结合嘛。“余胖子油腔滑调地回应道,手底下偷偷地推着陈以贺他们两人,让他俩快走。
“什么啊,余尊鸿你这就是歪理,唉,你们别跑。“刘映瑶刚打算劝劝他们,结果没想到这三个家伙偷偷溜到门边,然后直接就撒丫子跑了,她情急之下,也跟着跑到门口处。
“就打一会儿,晚上写你布置的数学题纲,撒拉嘿……“余胖子一边跑一边挥着手朝身后的刘映瑶喊到,声音慢慢变远……
“哎,这个死胖子……“刘映瑶气的直跺脚,可那句远远的,模糊得有些听不清的“撒拉嘿呦“,又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一时间心里气愤的同时,却又盖上了一层甜蜜的糖衣,目光紧紧随着余胖子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楼底的拐角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刘映瑶转身打算回教室,回头发现陵七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带着浓浓的八卦神色。
“咋啦,干嘛一直看着我?“刘映瑶挽着这个新舍友的手,脸红红地发问。
“没啥,我就觉得你和余尊鸿之间好有意思啊,你像他妈妈一样。“陵七微笑着说着自己的感受。
“谁让他都不自觉学习,那我作为他…他女朋友。“刘映瑶越说越小声,后面几个字更是仿若蚊鸣,“肯定要监督他啊。“
“这就是你们常说的谈恋爱吗?“陵七歪着头,不甚理解地问道。
充斥着她前十八年生活的,大多都是有关于斩杀鬼灵的知识,父亲陵闻闲只会让她熟记古籍上那一列列冰冷的字节,从来没有人明确的告诉她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男女朋友的相处,而当她看到余尊鸿明明惹恼了刘映瑶,可拥有斩鬼脉通窍心,擅长洞察别人心理的她,却清楚地感知到刘映瑶并不生气,更多的是一种羞涩的开心,这让她很不理解。
“嗯…这,“刘映瑶抓了抓头发,她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个单纯的女孩解释,“这样也算吧,好了,我们快去吃饭吧,我好饿啊。“说着,刘映瑶就拉着陵七从另一边下楼,往食堂方向去了。
另一边,陈以贺他们三个像脱了缰的野马,奔腾着横穿过整个操场,兴致勃勃地来到了人满为患的篮球场。
“贺哥,胖子哥你们来了啊…黑哥也在呢……“一旁几个球场老熟人分别和他们打着招呼。
“翁鑫,我们仨加一队,打四个球。“余胖子朝着一个仅有两只队伍的球场喊道,语气十分地熟稔。
“你们仨这不是欺负我们这些学弟吗?“场上一个黑黑壮壮的大高个子一边回应道,一边迅速突破过人往内线冲。
“不打磨你们,你们又怎么会进步呢?“一旁的陈以贺活动着筋骨,腆着脸皮说道。“打快点,你这球这样还没进,菜死了……“
今天的月亮好像早早地就爬上了天边,以往的他们总是还没等到月亮出现,就等来了保安地驱赶,但今天的他们打的异常顺利,过程酣畅淋漓。
随着王海文一颗帅气的反手上篮绝杀,看着周身昏沉的夜色,他们仨终于意识到,今天的保安可能忘记来了。
“玛德,翁鑫,现在几点了?“余胖子脊背发凉,声音颤抖地问着一旁正在带手表的翁鑫。
“七点五十二分,距离晚自习开始也就过去了七分钟。“翁鑫满脸无所谓地说道,“要不我们再打一局?“
“打你二伯,玛德,死定了。“余胖子焦急忙慌地说着,“黑子,阿贺,我们得快……艹,你们车跑那么快啊,等等我。“余尊鸿转头才发现自己那两狐朋狗友已经跑远了,他一边大骂着“没义气“,一边迈开步子直追那两家伙。
身后一堆坏笑的高一学弟明白,这三个学长可能要有一阶段不能和他们一起打球了……
原本落针可闻的教学楼道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噔噔噔“的沉重脚步声,三人你追我赶,急急忙忙地上了四楼。
陈以贺一马当先,第一个就冲出了楼梯口,这还没走两步呢,就发现班主任林燕正阴沉着脸,直直地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一双眼睛正眯的细长,不善地盯着他。
“阿贺,你等等我。“身后紧跟着的王海文一边跑还出楼梯口一边喊着,“别跑那么…呀,燕姐,这么巧啊。“王海文悻悻地陪笑着,像一只正在打鸣的公鸡,突然就被恶狠狠地掐住了脖子。
林燕朝他俩招了招手,示意他俩过来,陈以贺和王海文硬着头皮慢慢踱步过去,那僵硬的步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腿脚有点毛病啥的。
“余尊鸿呢?“林燕开口问道,两人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儿,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回答。
“额…我们俩没看到他。“陈以贺先开口扯了个慌,结果抬头的瞬间他就看到,在林燕的身后,一个猥猥琐琐的胖子,正轻手轻脚地从走廊那边另外的一个楼梯口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朝陈以贺比着噤声的手势。
“我们放学就去打球了,他没和我们一起,球场上也没有看到他。“陈以贺心领神会,急忙开口吸引住林燕的注意,眼睛不时地瞟向余胖子,看着他像做贼一样摸进了教室。
结果班级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喊声,“唉,尊鸿你来了啊,你班主任在外面等你呢。“
陈以贺定睛一看,原来胖子躲过了班主任,可没想到班级里还站着个语文老师,一下就叫住满脸得意的余胖子,只见他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整个人好像一尊高骨佛石像,直接就给定在了原地,同景点一样供班级的学生们欣赏观看……
不一会儿,林燕沉默地看着她三个满身臭汗的学生,随便一个身上的衣服都能捏出二斤水。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王海文,怎么?你觉得自己的本科很稳了吗?“黑子眨了眨眼睛,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余尊鸿,你还记得你上次数学成绩吗?三十五分,你是怎么打得下去球的?“,余胖子低着头没有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陈以贺,你有这些时间打球的话,多背几个单词,还至于每次英语都倒数吗?“
“额…估计还得是倒数吧。“陈以贺接过了话头,他自以为幽默地回应了班主任的问题。
“你…你没救了。“林燕摇了摇头,罕见地没有发飙,苦口婆心地劝诫着,“这都快高考了,你们三个还成天给我跑去打篮球,你们真的不要以为高考会那么简单……“
三个男孩沉默地低着头,表面上静静地听着班主任的劝诫,实际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陈以贺咬了咬嘴唇,他突然发现今天的夜色异常的昏沉,只有一轮弯月挂在黑漆漆的夜空里。
陈以贺有点好奇,如果自己以后再回忆起这个没有什么星光的夜晚,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呢?他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这样他就可以清晰地记住这个时刻。
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总觉得日后的自己会证明打篮球不会对我的学习有太大的影响,觉得以后的自己再回想起这个夜晚,肯定是自豪的一笑而过。
可……后来那个没什么星光的夜景,那个被班主任苦口婆心教育的教室门前,却带给了我遗憾的最直接,最深刻的感受,当然,这都是和本书不相干的不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