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明月高高挂起。星河灿烂,将落满积雪的“圣林之城”映亮,使得这片白色的“森林”散发出温和的光芒。
万千盏树灯一同亮起,仿佛是无数悬浮在夜空中的萤火,与月亮星辰交相辉映。它们在暗处低语,流浪的小猫小狗与它们一同歌唱。
而李昂纳多就这样,披着一件褐色皮衣,坐在一幢树屋的小窗台上,俯瞰着万千“林中”的点点灯火,低眉弹奏着鲁特琴,每一根琴弦似乎都蕴藏着一个故事,每一串音符都是一位骑士真情的流露。
只听他唱道:
我多希望,这世界吶,
没有杀戮,无谓痛苦。
花儿永不凋谢,
夜色依旧宁静。
流浪的人,在歌唱着,
追忆归去,回味悲伤。
在寒风里,看那彼岸花开,
在暮光中,唯有琴声依旧。
歌声已毕,房间的门被咚咚敲响。
“请进吧。”李昂纳多收起鲁特琴,从窗台边慢慢下来。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的开启,之后,他仿佛看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事物,他瞬间呆住了,脑海里一阵空白。
——那背后的人,是!
“好诗啊,好诗啊,小李长官!你半夜又风骚了。”来者正是他的副官兼好伙伴,基德·巴赫!他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全身破破烂烂,这里一个洞,那里一个洞,就像是个窜门乞讨的乞丐。
“啊,你个弱鸡,怎么是你啊!你还活着啊!”李昂纳多在短短一秒钟内转悲为喜,忍不住叫了出来,上去就给了基德一个熊抱,“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笨啊,你不是一直在到处派人找我么?我回木风城的路上,碰巧遇到了昔日游侠队长老猫手下的两个跟班。”基德笑着说道,“然后,他们就告诉我,你们撤回王都了,之后在他们带路下,我一路找到了这里。”
“赞美创世神,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李昂纳多不禁牢牢握住了基德的手。
“什么,原来你老想着我死啊!”
“那叫关心你,弱鸡!”李昂纳多轻轻捶了基德的脑袋瓜子一下,神情里竟有一丝无奈,“算了,我们去酒馆里喝一杯吧。我觉得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你的‘凯旋’!唉,就可惜……”
基德似乎察觉到了李昂纳多有着什么心事,忙问道:“可惜什么?”
“我过两天这样就得走了,去做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李昂纳多黯然道,“就是作为皇后陛下的信使,送信给东帝国的皇帝。”
“送信给…东帝国?是那啥瓦兰廷么?”
李昂纳多点了点头,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感受,像打翻的调味料,五味陈杂,“恐怕我不一定能回来了,路上要经过圣巴利安人的关卡,我没有把握能穿过去。况且,我觉得往返路上一定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能把信送到都已经很困难了,我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这杯酒,你必须来喝,就当是我的最后诀别。”
看着李昂纳多说得如此庄重,基德知道这并不是开玩笑——他想起了骑兵刀他们,还有涅莉、白泽尔,以及很多很多与他道别的人,“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任何伙伴了。”基德心下凄凉,感觉身边的人一直都在离他而去。那么,自己面对朋友的离别,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么?
李昂纳多楞了一下,欲言又止,仿佛看到基德的目光在熊熊燃烧。
——我会和你一起去东帝国。基德说道。
空气凝固了,两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李昂纳多缓缓开口:“你跟着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没有关系,副官跟着长官,侍从跟着骑士,天经地义。”基德郑重道,语气坚定似铁,“要死的话,就一起死掉好了。”
“真是笨蛋,你个弱鸡跟着我不是找死吗?”
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是李昂纳多邀请基德加入他的队伍,现在,他却不希望基德跟着他冒险。
两人说着说着,忽然就一同傻笑了起来,仿佛两天后不是去赴死,而是去参加狂欢派对一般。也许,这就是兄弟般的情谊吧。
深夜里,王都的行人早已寥寥无几,只有几个旅店和酒馆还对外敞开着大门。家家户户都在温暖的壁炉旁做着睡前的祷告。唯有这么两个人,肩并肩行走在无人的大街上,任晶莹的雪花飘落,任凛冽的寒风吹过。他们手中只有一瓶喝了一半的兑水酒,一把不怎么锋利的剑,却有说有笑,仿佛拥有了世间的一切。
基德攀上街旁直入云霄的神木,坐在粗大的树枝上,为一盏熄灭的树灯重新更换蜡烛,李昂纳多则在一旁悠哉的弹奏着鲁特琴。月华流光映照在他们身上。
“此行会很危险的。”李昂纳多说。
“有什么比木风城发生的更可怕?”基德反问。
“说不准。”
高处的寒风凛冽地刮过他们的脸庞,下方是一片沉睡在夜空下的城市,若隐若现的树影中潜伏着灯火,远方皇宫外墙的巨石阵在哥林顿的中心默然凝视着苍茫的大地。
几只漆黑的夜鸦从枝头起飞,穿过月光,飞向彼方。
两人坚信,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就算失去生命,有一样却是不会失去的——那就是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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