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隐恍然大悟。
如果蜀禾与贺诚还有这层关系的话,那么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如此说来,大公主当年必定是倾心于贺诚,在贺诚去往下界之后,她也跟着去了?”白隐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是。”奕青不经意地搓着手指,无奈道,“小妹自小娇纵惯了,为人固执己见,认定的事情谁劝说都无济于事。那年贺诚出事后,父皇立刻下令取消婚约,只是小妹对贺诚执念太深,竟违抗父令,偷偷跑到下界寻他去了。”
说到这里,奕青摇摇头,像是在讲述一件荒唐可笑的事。清风吹拂起片片白雪,扫在他的鬓角上,白隐的目光追随着雪花停在他的侧脸,这才发觉奕青的左耳是残缺不全的。
他左耳耳廓少了一半,断裂处伤口崎岖不齐,像是被什么尖牙利齿的东西生生撕咬掉的。方才白隐只顾欣赏他好看的容貌,竟没有发现。
一时间,白隐对奕青的猜测又多了几分,只是二人尚不相熟,许多话无法直言,只好道:“令妹贵为魔族公主,因此碍于她的身份,许多人即便查出来贺诚的踪迹,也不敢擅自抓捕他,就如同殿下您一样。您害怕贺诚会用大公主的身家性命作为威胁。大公主对于贺诚,就像一块免死金牌,保护他在人界为所欲为,却无人敢伤他分毫。”
“大人果然聪慧。”奕青一副遇到知己的模样,对白隐投去赞赏的目光。
“殿下过奖了。”白隐客套地回了一句,转而道,“只是恕在下多疑,殿下在此处与我说了些许多,却也只是您的一面之词。您当年与贺诚同时中蛊,此刻又没有确切的证据,谁也不能证明在下界杀人的不是您,而是贺诚。”
“大人心思甚为缜密。”奕青浅笑,并不生气,“至于证据……那夜我控制住自己没有杀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大人觉得这样还不够,等来日抓到了贺诚,你自会相信我。”
事情暂时就这样定了,白隐心中已然清明了许多。
一百年前贺诚中蛊来到下界饮血续命,顺道“勾”走了对他情根深种的蜀禾,有了蜀禾的庇护,很少有人敢与他动手,这也助他能在下界好好隐藏自己,不被人发现。
把这一切都捋清,白隐又迷茫了:虽然此事算是因她而起,又枉死了许多条人命,可这说到底是魔族的烂摊子,自己乃是神族,这件事不在自己权责范围之内。尚不论自己现下只能算一个“编外人员”,能不能正式回天界,天帝至今还未明令。
思来想去,白隐决定对奕青说出自己的顾虑:“殿下,此事的源头虽与我脱不了干系,但说到底算是您的家事,我一神族,实在不好插手。况且我于天界人小势微,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希望殿下……”
“哈哈哈哈哈…”奕青突然大笑,好笑地看着白隐,但言语间并没有讽刺的意味。
“希望我做什么?立刻放你下山?灵神大人啊,你以为你知道了贺诚的秘密之后,还能顺利脱身?你以为贺诚还能让你活着回人界或者天庭?你应当清楚,喝过血的血蛊要比我这不喝血的厉害得多。”
奕青指指自己残缺的左耳:“我曾与他交过手,他毫发未伤,我丢了半只耳朵——这还是在我跑得快的情况下。”
“……”
沉默许久,白隐才艰难开口道:“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大人若不介意,可与奕青联手将他抓捕。届时你便可以把他当做回天庭的投名状,相信到那时候,天帝不想让你回去,也挨不住众神官的眼光,让你回去了。”
“这是个可行的办法,”白隐赞同道,“可贺诚毕竟也曾是您的挚友,您真的下得去手?况且天庭恐怕还不知道贺诚的事,我又没有能力让他们知道,这……”
奕青从坐塌上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白隐,温言道:“第一,我与贺诚早就没有了兄弟情谊,我和他之间的情谊,早就因为他利用蜀禾而消磨干净了;第二,见到大人之前,我已派人将贺诚为祸人间的事传到了天界。人间表面上还是归你们管的,天帝碍于颜面,一定会派神官处理此事,你我只需在神官到来之前将贺诚生擒即可。”
他考虑得可真是细致入微,又只字不提是否能一击即中,可见对与白隐联手之事很有信心。
白隐心中暗暗佩服,最后问道:“殿下这样帮我,所求为何呢?”
“不求什么,”奕青轻叹一口气,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我只要求大人事先将我妹妹引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事成之后再把她还给我。”
两人滔滔不绝谈了两三个时辰,天色渐晚时奕青又匆匆离去,临走时嘱咐汐照好好看护白隐,待她痊愈后即可行动。白隐提出回去自己修养,被奕青一口否定,说是担心贺诚主动找到她,原来容身的地方太过危险。白隐觉得他言之有理,便安心在迟梧山上住下了。
深夜,白隐有些发热,伤口疼痛难忍。汐照衣不解带地守着她。恍惚间,白隐感觉自己与奕青的长谈像是一场梦,他计划如此周详,事先根本没有与其商量,一切在他来以后都变了。奕青身上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吸引着白隐心甘情愿地听话,对他的建议毫不质疑……自己原本多疑多思的性子去了哪里?还有,江南现下又在哪里?那夜他去找蜀禾,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放出去的老虎要回笼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