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东地,花枪门所在,临近东海的广安县,街市上生意最好的客来酒楼。
一楼大堂里,靠窗的一桌,徐周二人惬意小酌。
“徐兄弟,没想到偏僻小县,还有这么热闹的地方,这酒菜也不错,老周我半生未离蜀,还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海鲜,这蒸鱼、这醉虾、醉蟹,唉,恨晚、恨晚。”周忠吃得直吧唧嘴,连酒都不顾地喝了。
徐亦航轻抿一口杯中清酒,说道:“你我可不是来吃食的,你多喝点,待会还要跟人找麻烦呢。”
“哈哈,当恶人,老周我在行啊。”周忠大笑道。
“看到那边那两桌了没?花枪门的高徒,我们找的便是他们的麻烦,但是别故意找茬,最好是您周大侠醉酒生事引起那几位少侠的注意,来打抱不平。”徐亦航就像在教唆孩童做坏事一般。
“搞这么麻烦,真是,待老周吃完这条鱼。”周忠满是不情愿,这寻衅滋事还用这么费脑子?直接开干不得了?
那两桌花枪门弟子已是喝到了兴头上,都在大吹大擂自己行侠仗义的光辉事迹,这七八人互相吹捧,已忘乎所以,正洋洋自得却听到大堂内有人大声喝道:“掌柜的,你家这什么破鱼,鱼骨卡着大爷嗓子了!”
“嘁,也不知哪里来的粗野汉子,大呼小叫的。”一花枪门年轻弟子说道。
另一满脸胡茬子的中年弟子说道:“哈哈,宋师弟莫要计较,这人有三六九等,教养自然也有高低,你我吃酒便好。”
“邓师兄说的是,来来,莫要被旁人扰了我等师兄弟的兴致。”宋师弟登时又兴高采烈举杯痛饮。
又不多时,这酒楼大堂只听得一声响亮的耳刮子,粗鲁的骂声再次响起:“格老子的,大爷被你家的鱼骨划伤了喉咙,你不赔银子也就算了,连这饭钱也不给省?!是欺负我们外地人是吧?!”
花枪门几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头戴面具的壮汉大声叫骂着,掌柜的和店伙计已是吓得不敢吱声。
花枪门的邓师兄却是当没看见,要继续饮酒,可那宋师弟年轻气盛,又刚刚吹嘘行侠仗义如何如何,起身喊道:“哪来的粗鄙之人?竟然无故伤人,在我花枪门眼皮子底下撒野?!”
这宋师弟振臂一呼引来其他酒客喝彩,花枪门弟子纷纷起身响应,势要为店家打抱不平。
徐亦航与周忠就等这一刻了。
周忠一脚踹飞了木桌,大步上前,那徐亦航正端坐着举杯小酌,没料到周忠会来这一下,差点被酒菜溅一身。
徐亦航看了看眼前的狼藉,又斜了周忠一眼,说道:“老周你。。。故意的吧?打架就打架,踢我饭桌作甚。”
周忠咧嘴说道:“气势、气势懂不?”
花枪门宋师弟上前喝道:“你这厮太过霸道,你自己狼吞虎咽伤了咽喉,凭啥赖上店家?!难道喝水呛死还要讹上挖井人不成?”
周忠扑哧一下笑了,暗道:“这小子倒是说得有理,可惜喽,谁让你家门主摊上事了。”
周忠这一笑在旁人看来充满了挑衅意味。
花枪门众弟子顿时恼怒,纷纷出言呵斥。
周忠被吵得脑仁疼,大喊道:“都给老子闭嘴,老子就是要让这店家赔我汤药费,你等若是看不服气,替他出了这份银子也成。”
一花枪门弟子听出了周忠的口音,讥讽道:“西南偏避之地的乡巴佬,吃不起一顿鱼货就别吃,如此赖皮讹诈的行径,为江湖所不齿。”
“就是,听他说话中气十足,哪有喉咙受伤的迹象,明明就是想讹人。”花枪门其他弟子说道。
周忠也不恼,一副无赖模样,说道:“老子就是被鱼骨划伤了,今日若不赔个十两银子,这事没完。”
花枪门的邓师兄看不下去了,上前说道:“这位兄台也太过分了,若是我等坐视你无理取闹,岂不坠了我花枪门的侠义威名?今日,要不你留下酒钱饭钱,麻溜的走,不然就休怪我师兄弟出手教训你这恶徒。”
周忠一脸不屑,回道:“呦,终于来了个长毛的,一群小崽子也敢跟本大爷人五人六的,别说你们几个,就是你们门主,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你?!大言不惭!竟敢小觑我花枪门!”邓师兄大怒道。
“区区一卖艺的小门小派,还侠义威名,你可知老子的名号?”周忠讥讽道。
花枪门弟子闻言纷纷暴怒,抄起各自的长枪便要动手。
这般侮辱可是被大堂众酒客听的一清二楚,若是不找回场子,花枪门就甭在这广安县待了。
邓师兄拦下众弟子,强忍怒气说道:“敢问阁下名讳?”
这邓师兄也算个人物,被人辱及师门了还能保持清醒、打探周忠的底细。
周忠冷哼一声说道:“老子便是威震江湖的郑缟。”
这韩相自从化名周忠、得了些许侠名之后便特别在乎名声,此刻冒用那死鬼郑缟的名字,连长斧都未曾亮出来。
“哈哈,也不知哪蹦出来的狂妄之徒,今日你辱我师门,我师兄弟欲与你一战,你可敢应战?”邓师兄竟然下了战书。
“好,战就战,但是你方人多,这不公平,若是你等败了,跪下给老子磕几个响头,老子就跟你们活动活动筋骨。”周忠狂妄地回道。
“哼,城外恭候!”
”城什么外,直接在这较量就行!”
周忠不等那邓师兄反应,大踏步抡起木凳便打了过去。
客来酒楼外,过路百姓和附近商户听得酒楼里噼里啪啦乱响,又见众酒客都抱头跑了出来,顿时围了过来看光景。
不多时,几条人影砸破窗户飞了出来,竟是都倒地不起,众人定睛一看,竟是花枪门的高徒。
众人愣神间,又有二人溜溜达达出了来,有酒客失声道:“花枪门高徒败了?”
周忠上前一脚踏住那邓师兄,故作鄙夷地说道:“还不跪好?算了,今日你郑爷爷我心情好,放你等一马。”
邓师兄咽了咽口中鲜血,咬牙说道:“技不如人,败便败了,但你撅了我等的长枪,这仇算是结下了!”
周忠回道:“嗨,你这人,你还好意思说,我一条板凳对你六七条长枪,掰断你几条枪又能如何?”
徐亦航自始至终没说话、没出手,这时说道:“走了,去城西客栈少歇。”
。。。
两日后,广安县,城西客栈。
“怎么那花枪门的掌门还不来寻仇?连个帖子也没来,是不是被老周我吓着了?”
“快别臭觉得不错了,人家陶掌门可是地字榜的高手,怎会未战先怯?再等等,我说的那么明白,城西客栈,该不会是他们没听到吧?”
“徐兄弟不是想直接上门挑战吗?怎就改成引蛇出洞了?如今南齐的律令也改了,只要不伤及百姓、惊扰民众,江湖人可在城里决生死。”
“这是朝廷为了方便武林正道缉拿大盗恶贼才改的律法,是有前提的,若是两日前在客来酒楼死了人,你我早就官司缠身了。”
“去他花枪门里打斗,不就可以了?”
“上门挑战太过招摇,容易引起北周警觉,据宕渠侯说,近些日子花枪门突然多了许多弟子,怕是北周的人,你我当然要小心应付。”
。。。
徐周二人纳闷为何没人来寻仇,都故意撅人长枪、当众羞辱了,那陶掌门就这么沉得住气?
他二人哪知道花枪门掌门陶定武早已气得牙根痒痒,对他二人是杀之而后快,之所以不来寻他俩,是怕在城中杀了人惹官司,现在陶掌门只等着他俩出城,好下杀手。
在陶掌门眼里,郑缟名不见经传,顶多山字上等的好手,杀之易如反掌,至于徐亦航,跟班而已。
又是三日,徐亦航与周忠实在是憋不住了。
“徐兄弟,那陶定武是不是徒有虚名?不敢来啊?”
“我也纳闷,都被人踩着脸羞辱了,竟连个动静也没有。”
“要不直接打上门去?”
“不妥,容易暴露,再说你那戏不就白演了?那掌柜的白挨你一巴掌?”
徐亦航虽然嘴上调侃着周忠,但似是有些心事,又说道:“在下突然察觉一事,甚是疑惑不解,周兄帮我分析分析?”
“好,难得徐兄弟你看得起老周我,说说何事。”周忠回道。
“在下今日才想到,这花枪门地近东海,远离中原和江淮,是如何帮助北周对付南齐的?前几日看那几个花枪门弟子,颇有侠义之风,坊间百姓与他们也是相处融洽,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徐亦航说道。
周忠闻言大笑道:“我道是什么要紧事,这种事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帮没帮北周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齐王要他死,其他事不是你我该想的。”
徐亦航说道:“就知道跟你说了也是白说,走,今日去街面上转转,这几日在这客栈里待得太憋闷了。”
城西集市,徐周二人漫无目的闲逛,身后却多了好几双眼睛。
“早知这陶掌门安排了弟子盯梢,你我早就该出来了。”徐亦航低声说道。
“哈哈,可能是这陶掌门想等你我出城。”周忠虽然是个莽夫,但以他行恶多年的经验,这次说的倒挺准。
“走,出城,看看这老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