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正是在乱青山矿洞有过一面之缘的闻人正权。
这时那老人正端了两杯茶过来,刚好被闻人正权挡了道,于是面无表情地道:“让一让!”
闻人正权却是个火爆性子,猛一转身,狞笑道:“通缉犯也配喝茶么?”随手抢过两柄茶,一下子全都倒进了嘴里:“倒是挺甜的,老东西,还有没有?”
老人摇摇头:“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又回头对张弃问道:“又被抢了,还要不要?”
张弃苦笑:“看来今天我和老人家您的茶没有缘份。算了,不喝了吧!”
老人“哦”了一声,又想了想,道:“不成,还得给你端两杯来,诚信不能少!”
他果真又转过身,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提起亮锃锃的茶壶,又倒了两杯茶。
但这边已经打起来了。
闻人正权随手将两只杯子一扔,伸手便朝张弃抓去;却只见眼前黑光一闪,他匆忙间一退,却是悠悠提起铁笛点来。那铁笛上有淡淡的水光起伏,像是一片莹莹的大海。
罡气由外放而内蕴,正是金丹境大成,将要迈入神婴境的表现。悠悠虽然修为只有金丹境初期,但不知怎么回事,对天道的感悟却像张弃一样远超修为,已然达到了金丹境巅峰。
闻人正权冷笑道:“区区金丹境也敢出手?”随手一拧,便拧住了铁笛。却不料这铁笛是深海万年沉铁所铸成的,悠悠又是水属性,那笛身上竟是冰寒无比,闻人正权只觉得一股吸力自笛子里传来,竟似要把他的手焊在笛身上一般,一时间竟脱手不得!
而正在此时,张弃已经抽出幻炎剑,剑影上焕发着银白色的虚影,直刺闻人正权前胸!
在路上,他已经重炼过幻炎剑,又加入了两枚金系灵石,所以现在它是极品灵器。
闻人正权一呆,本能地想要抽回手,挡住剑锋,但他手掌被铁笛吸住,一时间竟没能收得回来;眼看那剑尖已到了他胸口,他无奈叫了一声:“糟了!”却见一块巴掌大的盾牌突然出现在他胸前,正好挡住那剑尖,只是剑身上一股大力传来,把他震得倒飞出了茶肆。
闻人正权背后那人现出身来,嘿嘿冷笑着,赫然便是闻人宁殊!
张弃脸色一沉,抡起幻炎剑便要扑过去。他知道这两个对手都是神婴境后期,他一个血丹境巅峰,想要在这两人手下逃得性命,唯一的办法便只有先下手为强!
刚刚动脚,那老人却不知怎么出现在他面前,一手拉着他,一手递过来一个茶杯。
“喝吧,解了口渴,才有力气打架,不是吗?”
张弃没空和他多说,接过茶杯便是一口饮下,然后才向着闻人宁殊扑过去。那老人满意地笑了笑,回头又看到悠悠,便笑道:“他喝了,你也得喝一杯,这样才好!”
悠悠更加没空搭理他,她忙着冲过去帮张弃的忙,匆匆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便递了回来。
那老人一看,有些不满意地摇摇头:“小女孩就是秀气,这杯茶都喝不完!”
此时张弃和闻人宁殊已经去了茶肆之外,两人一持幻炎剑,一挥银白斧,斗得分外激烈。那闻人正权又提着大刀扑过来,悠悠连忙迎上去,展开铁笛,刹那间便攻了四五招。
她在玉瞳里得到一部铁笛秘技,名为“截流十七笛”,这几天除了练习笛谱,她也没少花时间在这笛法上,现在虽然只修炼到第五笛,但使将出来,也已经像模像样了。
一时间,四个人在大道上兔起鹘落,竟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老人家坐在茶肆门口,端着一杯茶,笑眯眯地道:“真是不错,血丹境、金丹境也能力拼神婴境了。虽说,”他望望手里的茶杯,又笑道:“不过这份天赋,是真的不错的!”
他摇摇头:“谁说平民窝里就飞不出金凤凰?我屠灭……哟,差点说漏嘴了!”
这时拿刀的那大汉走到他身边,大声道:“老不死,你这茶挺好喝的,还有没有?”
老人头也不回:“茶壶里一大壶,你们才四五个人,喝得完吗?”
“大伙都觉得挺好喝,一时没注意,好像是喝完了!”
“哦,那我也没办法了。平日里见过抢这样抢那样的,今儿第一次见到抢死的!”
“老不死你说什么?”大汉一愣,习惯性地又把大刀举过头顶。
老人用浑浊的老眼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痒不痒?”
大汉又是一愣,猛听茶肆里有个同伴尖声叫道:“痒,痒死我了!”
他回头一看,便见一个瘦高同伴将手中长枪丢了,双手抱着胸前不住跳脚。他吃了一惊,忙叫道:“老四,你怎么了?”一回头又见另两个同伴也跟着抱起胸搔痒,不由骇然退了一步,接着自己也丢了大刀,双手抱胸,不住搔痒起来:“老……老不死,为什么……”
老人叹了一声:“唉,我不是给你们讲过吗,不要找死不要找死,不听话啊!”
他望望大道上还在苦战不休的四个人,叹道:“死到临头了,还打个不停——不过不得不说,这几个人好像都比你们厉害得多,到现在了,还能跳得这么高,叫得这么大声!”
那大刀汉子苦着脸,气喘吁吁地问道:“刚才,你给咱们吃什么了……”
“什么叫我给你们吃什么?”老人转过头,一脸无辜:“不是你叫老夫倒茶给你们喝么?”
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站起来,伸出手:“茶钱还没给呢,这茶有点贵,你们喝了老夫一壶,应该是一千两紫金!每人两百两,拿钱来!”
大刀汉子直接呆住了,旋即深深弯下腰去,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不断渗出来:“这……这茶是有毒吗……为什么我……肚子这么……这么痛……”
老人又是笑眯眯地:“当然有毒,夺天改命九虫天毒茶,你说有没有毒!”
大汉叫了一声,仰面就倒;而茶肆里,他那几个同伴,早已经倒下地去了。
老人摇摇头:“叫你们拿钱你们不拿,唉,吃白食惯了!罢了,老夫就先不找你们要钱,先去收收那几个的茶钱,回头再找你们算账,反正你们也是跑不掉的!”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便见他已到了大道上,左手一伸,捉住闻人宁殊手中那指甲盖大的银白斧头,于是高达十余丈的斧头虚影凭空消失;闻人宁殊一愣,左手手腕又被他捏住了。
但他也不是来帮张弃的:右手一伸,张弃手中的幻炎剑便到了这老人手中;再提着幻炎剑左右一摆,像分花杨柳一般,便把悠悠和闻人正权各自震退了两三丈远。
张弃一愣,不由叫了声:“老人家,您这是……”
闻人宁殊则是目光紧缩如针,深深地看着老人:“倒是走眼了,敢问哪位高人?”
“老夫哪是什么高人,还没你高呢!”老人慢吞吞地回转身,把幻炎剑和银白斧一齐丢在地上:“老夫自己叫什么,连老夫自己也忘记了,只记得他们原本叫老夫‘五毒尊君’!”
“五毒尊君,上官亭?”闻人宁殊大吃一惊,脱口道:“竟然是你!”
上官亭却是一愣:“你居然认得我?”
闻人宁殊冷笑一声:“炎洲神奕王国钦定的十大通缉犯之一,灭杀了十三个小镇,数百万人口的恶魔,本座怎么会不认识!怎么,你侥幸逃脱了,居然还敢与神殿作对么?”
上官亭啧啧连声:“真是厉害,知道老夫的名号,居然并不害怕!你忘记老夫是尊君了?”
闻人宁殊刚要回答,却听得扑扑几声,回头一看,张弃、悠悠、闻人正权,一齐倒了,
他目光一凝:“他们中了毒?是你的手笔?”
“怎么样,还过得去吧?”上官亭笑眯眯地问道:“要不要你也来尝一尝?”
闻人宁殊却冷笑一声:“上官亭,当初号称‘最废的炼神尊境’,炼体不佳,真气不厚,只是凭借着毒,才侥幸踏入尊境。十年了,想来你也有些长进,不过,本座还不需要怕你!”
“真是有种!”上官亭笑了一声,忽然身形一飘,漆黑的袍袖一挥,一股烟雾便从袖口里飘了出来,直直地向闻人宁殊笼罩过去:“你还是先尝尝老夫的毒,再说大话不迟!”
但闻人宁殊忽然拿出一把雨伞,这雨伞只有四尺来长,八根伞骨漆黑,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伞面,却是左方右弧,活像一柄大斧。他一撑伞骨,那雨伞便张开来,护在他身前。
那股毒雾飘到闻人宁殊面前,却只落在那伞面上,那雨伞轻轻一转,便把毒雾转飞了去。
至于躲在雨伞后面的闻人宁殊,却是连丝毫毒雾都没有碰到。
上官亭惊讶地叫道:“铁骨遮天伞?闻人世家至宝?不对,这是件仿制品!”
闻人宁殊冷笑道:“虽是仿制品,却也是巅峰玄器,对付你,正好合适!”
他将手一拧,那仿制铁骨遮天伞便飞快地旋转起来,朝着上官亭切割过去。
这伞果然就是上官亭的克星,那伞面宛如巨斧,闻人宁殊相信,上官亭无论如何是不敢用身体去尝试它的尖锐的;但若不欺身近来,上官亭的毒药便对闻人宁殊毫无影响:所有毒物都能被仿制铁骨遮天伞给遮挡住,根本就接触不了闻人宁殊,怎么能伤害得了他?
所以他是有恃无恐,也不冒进,反正就是把那仿制铁骨遮天伞滴溜溜地朝上官亭转过去。
一时间,上官亭虽是炼神尊境初期,竟也似乎对这乌龟壳般的仿制铁骨遮天伞无计可施,被迫得一步步往后退去,虽不断把毒粉、毒雾、毒镖等施展出来,却似乎也没什么用。
甚至上官亭已召唤出一条数丈长的毒蛇虚影,却也挡不住那铁伞的步步紧逼!
转眼间,上官亭已退到茶肆门口,闻人宁殊脸上已经露出狞笑:在大道上这上官亭都不是自己的对手,等到进入茶肆,他身体素质差的缺点会进一步放大,就更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他成就了以神婴境斩杀炼神尊境,成为了名震天下的天才人物!
他才四百余岁,相对神婴境一千年的寿命,实在算不得太老,甚至可以称为“天才少年”!
却就在这时,猛听得一声大喊:“快走!”闻人宁殊匆忙回头,便见张弃不知何时又爬了起来,正双手猛推,把悠悠往大道边树林里推去。闻人正权想要爬起来阻止,摇摇晃晃地爬了两下,也许是毒性大发,嘴里吐了一口鲜血,却是根本爬不起来。
悠悠猛地回头,却见张弃已经重又倒了下去,不由大急,叫道:“师傅!”
“快走!”张弃用力摇摇手臂,又吐了一口鲜血,大叫道:“不要回头,快走!”
他不知道上官亭到底是什么人,但他绝不放心悠悠一个小姑娘,落入他们手中!
悠悠的眼泪混合着鲜血,不住地从小脸上淌下来,却不愿独自逃生,重又爬了回来。
却在这时,一只母鸡大的火红小鸟飞将出来,正是朱雀。它如一道流光,划落到悠悠头顶上,伸出两只爪子一抓,竟把她生生提了起来,闪电一般飞进了树林里。
啾啾的叫声在张弃耳边响起:“她交给我,我能给她疗毒,你自己小心,别玩挂了!”
张弃无力地笑了一声,这朱雀,到现在还在开玩笑呢。
他平躺在地上,嘴边溢着鲜血,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他也想逃,但他知道,他积蓄了这么久的力量,也只够让一个人逃出去,或者他,或者悠悠。他决定把生的希望留给悠悠,为此还让朱雀去照顾她,为她解毒。
他不是滥好人,但他知道,其一,悠悠绝不能落入这些怪物手中,不管是上官亭还是闻人宁殊,都不行,他不敢想象那会是一种如何悲惨的局面。第二,他是逃不出去的,不管是上官亭还是闻人宁殊都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只能让悠悠逃走,而他自己,则只能认命。
当然他也并不是甘心认命,他刚刚能够积蓄力量突然爬起来,实际就是在用自己精纯的火系真气,为自己解毒。他掌握的是本源之火,这种火是一切淫邪阴秽的克星,既能克制魔气,也能克制毒性。现在,他也在一刻不停地解着毒,只是解毒的速度,太慢,太慢。
他不由回头看了茶肆门前一眼,闻人宁殊和上官亭似乎都没注意到他,也没有关注悠悠的逃走。自始至终,那个小女孩都不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何况此时他们也腾不出手来。
两人又火拼了几招,此时上官亭一只脚已经踏入茶肆里,闻人宁殊已是满脸狞笑!
就在上官亭的第二只脚踏入茶肆的一瞬间,大变突起!
只见上官亭猛然一退,双手大张向里合拢,厉声道:“五毒,现!”
轰隆隆一声巨响,茶肆猛然倒塌,屋顶上竟冲出一条五彩斑斓、长达十丈的大蛇,周身冒着寒气,吐着毒雾,张开腥红的血盆大口,朝着闻人宁殊,一口咬下!
左边柱子里,爬出来一条五丈余长的巨大蜈蚣,丝丝叫着,张口便是一团毒气!
右边柱子里则是一条火红色的蝎子,举着足有三尺长的一双巨螯,如利剪一般剪了过来!
茶肆底下,还钻出来一只磨盘大的蜘蛛,五根蛛丝吐出,那昏迷在茶肆里的五个大汉便被蛛丝缠住,瞬间化成一团脓水;那蜘蛛心满意足地吸了脓水,便朝门外爬了出来!
而茶肆背后,则是腾起一只蟾蜍,呱地一声号叫,如小山一般,朝闻人宁殊坐了下来!
这五只剧毒妖兽,每一只,居然都是十四阶地妖!
闻人宁殊脸色剧变,猛然一收仿制铁骨遮天伞,身形一摇,已是退了十余丈远。
“五碧寒蟒、百足金尾蜈蚣、烈焰毒蝎、地穴魔蛛、七宝毒蟾!”闻人宁殊每叫出一个名字,脸色就阴沉一分:“你竟然,你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修炼上古《五毒真经》!”
“上古异人‘毒尊’上官楼,本就是我上官氏的祖先!”上官亭冷笑道:“《五毒真经》是我上官氏的家传绝学,本尊为什么不能学?闻人宁殊,你不是很猖狂吗,妄想着以神婴境屠尊,来,屠一个给本尊看看?或者,你先尝一尝本尊‘五毒噬天阵’的厉害?”
随着他话音刚落,那五条毒虫已朝着闻人宁殊围了过去,顿时毒气滔天,周围的树木、花草,刹那之间便尽数枯萎了,就连那青垔石铺就的大道,也被毒气腐蚀得黑了一大片!
“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咱们再打过!”
闻人宁殊叫了一声,脚下却一刻不停,飞身朝树林里退了过去,竟是头也不回。
便在此时,张弃也突然弹身而起,朝着树林里,箭一般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