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天元帝国三十年,也就是李联杰十二岁时所发生的事情,那一日,野牛也是如同往日一样接受了天罗碑的任务,带着李联杰一同去刺杀一名名为舒天顶的绝世恶徒。
虽然目标及其的刺手,可刺杀却是进行的十分的顺利,在南境赫赫有名的恶徒舒天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两个藏于黑夜里的野兽所盯住,他依旧是那么的优哉游哉,浩然自在,以至于给了李联杰极为不错的先制机会,竟一镖重创了其心脉。
正在两人即将完成刺杀之际,意外却是随之而来,被重创了心脉的舒天顶自知命不久矣,他竟在临死之际集结自身所有力量,以一把散发着漆黑幽芒的意形之剑,狠狠的刺向紧握着八星灵器的李联杰,以求为自己报仇雪恨。
面对着剑王中期强者的燃命一击,实力不过剑主中期的李联杰那里反应的及啊,在他那散发着幽光的眼里,也被一种浓烈的恐惧所笼罩了,紧紧地闭上了。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末路,自己也是要死了的。
可就在这时,那个如山岳一般巍峨的大汉却是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来不及以招格挡的他竟用自己的身子包裹了怀中那个小小的白发少年,挡住了那堪比剑王后期,舒天顶所释放出的致命一击。
随着身体被震飞了很远,却没有意想之中的那种痛苦,李联杰紧闭的眼也是再次睁开,被艳红的鲜血喷了一脸的他突然陷入了某种魔怔之中,用自己那小小的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野牛叔叔!”
从短暂的魔怔里回过神来,望着手上那抹艳红的李联杰这才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是那个一直以来叫他臭小子的男人,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命,挡在了这致命的一击啊。
听闻了这声熟悉的呼喊,牙齿近乎蹦断的野牛也终于坚持不住了,他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进气少而出气多,胸前的那个大洞,也是分外的明显,疯狂的涌出着鲜血。
“臭小子,你牛叔算是交代在这了,能在那地方遇到你,可真是牛叔这一辈子里最为快乐的时光啊,有时候,我时常想,为什么狂剑那个如此狂妄的人,会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儿子,为什么我就没有呢,可是想着,想着,我突然不想了,因为我觉得什么总重要了,只要有你在我的身旁,我就觉得我活的每一天不再冰冷,都十分的有意义,很温暖。”
望着那个扑在自己面前,泪流不已的白发少年,望着沉寂的天空,奄奄一息的野牛也是最后一次用自己被血染红的手,摸了摸少年的白发,有些艰难的说道。
“野牛叔叔,不要再说了,联杰不希望你死啊,你为什么要替联杰倒下那一剑啊,本来那个混蛋要杀的人可是我,不是你啊!”
晶莹的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间滴落,泪流满面的李联杰哽咽的喊道,从头顶所传来的感觉,也是湿漉漉的,而非从前的那般温暖。
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天不怕,地不怕,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男人快要死了,为了救自己而死,在极度的痛苦里永远离开自己。
“傻小子,说什么傻话呢,你知道吗,我野牛一生杀人无数,手上所沾染的血实在是太多了,死了也就死了吧,不值得有人为我哭泣。
可是啊,你不一样,你还小,你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你还没有成为你阿爸口里那个自由的人呢,你还没有找到你的伙伴呢,你必须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啊。”
胸前的阵痛渐渐的麻木,眼睛也变得沉重了起来,自知即将死去的野牛紧紧握住了李联杰的,用那轻的几乎无法听清的声音继续说道。
“野牛叔叔,野牛叔叔!”
可此刻的李联杰,几乎被眼泪所掩埋,他哪里还管野牛说的是什么,只是一直点着,点着头,用哽咽的声音喊道。
“其实啊,牛叔在你来之时就已经厌恶了那个冰冷的地方,若非你的到来,牛叔也许早已埋葬了自己,根本无法在生命的最后一程里走过那么多的路,和你一起度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啊。
联杰,答应牛叔,一定要离开那个地方,切断与它所有的联系,不要像牛叔一样,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在那里面,不要像你阿爸一样,把自己花费一生都无法斩断所有的过去,一定,一定要自由,的,活着啊!”
随着最后话语的落下,那双厚实的手终于再也握不住那双小小的手了,它重重的倒了下去,倒在了地上,连同那个狂傲了一生的男人的最后生机,一同消散了。
“野牛叔叔,联杰答应啊,你一定会看到那一日的,我一定会活得比谁都自由的!”
跪倒在那个如山岳般宏伟的男人面前,李联杰撕心裂肺的吼叫道,紧接着,他竟忍着心头的剧痛,用自己手,挖开了那坚硬的土地,挖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坑,那个他为陪伴了自己五年,对自己如父亲一般的男子所准备的墓。
在亲手安葬完野牛后,李联杰又重重的朝着那个小土堆磕了三个头,磕的很重,几乎把他的头都磕破了,这才肯罢休。
“野牛叔叔,等联杰完成了你与阿爸的夙愿,联杰就来看你,一定啊。”
用血肉模糊的双手重新握住了那把不过八星灵器的长剑,眼睛血红的李联杰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悲伤,用一种顶天立地的男人才有的语气告别道,可漫长的回忆,却也是在这一刻汹涌而来,几乎将他吞噬。
在回忆所带来的冲击下,疯了一般的李联杰花了足足五天的时间才重新回到天罗山庄,在天罗碑时间结束的最后一刻,他再次出现在了那冰冷的地方,悄无声息,却又那么惹人注意。
“呦!呦!呦!这不是狂剑的儿子么,你的野牛叔叔呢!”
见得出现在面前的只有李联杰一人,没有野牛那宏伟的身影后,碰巧接了任务,准备要出发的无双急忙的走了上来,挡住了白衣男孩的去路,用一种阴暗怪异的腔调开口道。
显然,作为经验极其丰富的天罗杀手,无双已经从李联杰那遍布在眼睛里的血丝以及那疯狂的神情中猜出了什么。
“不用你管,离我远点,滚!”
冷冷的凝视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无双,李联杰冷冷的说道,他的语气里再没有之前的那丝温暖,一种煞气也是在他的身上若隐若现,甚是骇人。
在心中的最后一丝温暖被扑灭后,这个与生俱来就该成为杀手的人终是熄灭自己内心的那丝温存,变得如同冰一样的冷漠。
“好凶哦,狂剑的杂种,怕不是刚把野牛克死了,又要来克死别人吧,这里,可不欢迎你这样的人,我劝你还是早点结果了自己,别再害人咯,害人精!”
瞥着朝自己扑面而来的那抹凶光,无双舔了舔自己的嘴,有点不屑的说道。
说完后,自感得意的他这才缓缓的朝旁边走去,穿过光幕,离开了这片冰冷的地方,去执行着那个并非很凶险的任务。
“杂种,害人精,可笑,我可是李联杰啊,无双,过不了多久,等我想要离开这里时,我必然用你之项上人头,来祭剑。”
冷冷的扫视着无双离去的方向,李联杰用并非很响的声音自语道,紧接着,他握着怀里那个许久都没有动过的天罗令牌,便朝着天罗碑的方向走去,他终于决定了那一步。
自那一日后,天罗山庄便再没有出现过野牛与那个有着白发的男孩,除了无双外,所有人都渐渐的以为两人都死在了任务里,如同那些突然不见了天罗杀手一般,再也回不来了。
而在没有知道的碑中世界里,一个白发的男孩却始终对着一面古朴的镜子,盘底而坐,进行着某种冥想的状态,一坐,便是一整天。
很快,整整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天罗榜上的名字也是改了又改,动了又动,再也没有人记得,曾有一个名为野牛的人,他占据了足足数年的天罗榜第六的位置,也没有人记得,曾有一人,名为狂剑,让整个山庄的杀手锐减了整整三层。
就连虚无等老一代天罗杀神,也在得到天罗碑的认同后,以不入世为代价,离开了这座山庄,寻找了一处自己所喜爱的地方,过着那些岁月静好的日子,很是平淡。
随着虚无等人的离开,如今的天罗榜也是被一些新生代的人所占据着,在灵气逐渐回归的前提下,他们的修炼速度远大于前一辈人,不过二十多岁,竟出了整整四名生玄境以上的强者,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那象征着一切的榜上面。
焰花,天罗榜第一杀手,生玄境后期,是上一代天罗杀神排行第三的焚无亲自指导出来的绝世杀手,精通各类暗器,是妥妥的时代领军人。
流星,天罗榜第二杀手,生玄境中期,靠着一手流星之锤,披靡四方,同境界基本无人能敌,曾轰杀过一位与自己境界相当的强者。
陷空,天罗榜第三杀手,生玄境中期,擅长以空为物,以自己的敌人进行作战,蹭的到上一代天罗杀神第二的寂空指点一二。
影灭,天罗榜第四杀手,生玄境中期,以影为武,影子,即是他最好的武器,曾有幸见过上一代天罗杀神虚无出手,收获良多。
无双,天罗榜第五杀手,剑王初期,因曾参与过诛杀狂剑之战,再加其资历之老,勉强压过新生代的那些人宵小之辈,是上一代天罗杀手里存活下来的老古董。
以上的五位,便是如今的天罗五杀神,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如往届的天罗杀神不同,除了资历最老的无双被排挤在外,其余四人竟组成了天罗同盟,秉着互相帮助原则,遇到刺手的任务竟在天罗碑的默许下一同出击,这是百年来未有之事。
然而,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外面世界那飞快的变化里,所有人都不曾发现,天罗碑的内部竟也有一个巨大的世界,而那个成天在这个世界里的那个白发男孩,也在这三年里收获了许多,许多的东西,获得了那份所谓的传承。
镜术,这两字便是三年来李联杰所学习的东西,如今的他早已放下了那把堪比八星灵气的长剑,彻底的贯传了那面蕴藏在天罗碑内部的古镜所留下的传承,遗失了近乎万年的镜中之术,将古镜作为攻守之物。
随着镜术的大成,在彻底与古镜融为一体后,李联杰的实力竟也达到了生玄境后期恐怖程度,若是再面对舒天顶,哪怕只用一只手,他也有必胜的把握。
因为那面古镜实在是太过奇特了,它可以让李联杰以神念化镜,而每一面镜子的坚韧程度都可以随着他的意念在一星至十星灵气间变化,取决于输入源气的多少。
除此之外,李联杰更是隐隐的感觉到,自己所能运用的只是古镜的能力的一部分,随着自身的变强,古镜也会随之变强,恐怕等自己踏入轮回之后,所能化之镜子就足以堪比半步神器了,若是自己还能前行,达到神器的那一日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不过在与古镜合二为一后,此刻的李联杰倒也不急着出去,他还要做一件事情,就是压制体内被古镜牵动的煞气,重新寻找自己的道路,也就是所谓的道。
所以,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重新紧闭双目的李联杰再度盘底而坐,利用着自己与古镜那种特殊的联系,去见见的看透自己的本心。
就这样,一瞬之间,半年的时光又过去了,如同木雕一般的李联杰却依旧保持着那个静立的动作,已经辟谷的他不再需要从外界纳取食物,所要做的,不过是修炼,日复一日的修炼罢了,枯燥却又充实。
可在这半年里,长时间的修炼所带来的不是相应的收获,也是更多的迷惑,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浑浊了,就连那身煞气,也是越来越凌冽,越来越难以取出了。
在这样不进反退的修行中,李联杰那平淡如水的心态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开始有些心急,脑海里更是时不时的冒出奇怪的念头,几度让他走火入魔的边缘。
“哎,真想念牛叔与阿爸他们在的时候的那段日子啊,可真是快乐。”
知道继续呆在这里并非明智之举,深叹了一口气的李联杰望着这片巨大的,却又空白的空间,无奈的自语道,他已经有了出去的打算了。
因为这半年的修行虽说弊大于利,可也算让李联杰看清了自己为何卡在了这样的瓶颈里,既因为缺乏战斗的修行,也是让他知道,自己若要解开这一切的困顿,就必须回到那个洛水河外的村庄,回到了那一切开始的地方。
在三日后,完完整整的回忆了十六年点点滴滴的李联杰终于再次拿出了那枚握在手中便会感觉一种寒冷的令牌,选择了黯然的离开。
随着点点幽光流动在幽暗的令牌里,李联杰那小小的身影,也是彻底消失在了这片世界里,他再次来到了天罗山庄内,以一名普通杀手的身份。
当然,这次李联杰出现倒也没引起多大的骚动,只是让天罗碑旁刚好见证这一幕的天罗杀手发出了一阵唏嘘,至于地方的,倒也没什么。
这主要还是因为在这短短的三年里,天罗山庄经历了一次二十五年期限的大换血,许多上一代的杀手都在这样的换血里主动的退隐了,没有多少人认识这个曾与野牛结伴,被称为罪人之子的白发青年。
在重新回归天罗山庄后,实力大进的李联杰倒也没怎么招摇显摆,他以风雨代替了自己的名字,默默的接受着天罗碑给予自己的任务,用那面古朴之境,藏于漆黑之夜里,杀死了一个又一个被天罗碑所选中的强者。
一个月后,风雨的名字渐渐的出现在了天罗榜上,将无双二字挤了下去,而无双本人,亦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杀手很是不解,他不明白,自己咋就突然被挤出前五了。
两个月后,就连天罗榜排名第三陷空也是惊奇的发现风雨二字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格外的显眼,也刺痛着他的心。
可这,又如何呢,这个山庄,本就强者为尊,弱者,只能接受失败。
四个月后,流星也被破让出了老二的宝座,尽管他是不情愿的,在两个月还放出豪言,嘲笑过盟友陷空的失败,可这一日,也轮到他自己被人嘲笑了。
这一次,就连焰花也感觉到了来自风雨的威胁,他顾不得休息,急忙拼命的接着各种任务,想要以此来保住自己的第一宝座,保护那来之不易的自由。
所以这场第一的争夺战在两人的疯狂拉扯下持续了整整二个月,在李联杰十七岁生日即将到来之际,他终于超过了陷空,将风雨二字,死死的刻在了天罗榜首席。
这一年,也是后来被官方资料所公认的北境四杰之一风雨的诞生之年,凭着那点源于十年前的执念,他终于成为了这座山庄第一的绝世杀手,超越了自己的父亲,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