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程哥,我已经到家了,你也别看着了,回去吧!以后我的事情,你最好少问,少管。像这次,你都不该管我,被人看见了惹麻烦。去吧!”
程浩嗫喏片刻,忽然道:“我给你端些饭来!”
刘恒摆手,想直说不要,但想了想,他笑着说:“刚才肚子上被踹了几脚,这会子肚子疼,哪里吃得下去。你不要理我了,回去吧,别让嫂子担心!”
说完了,他转过身去,并立刻关上了门。
矮墙的那边,同样没有灯火,但能看见一个粗壮的妇人正站在院子里。
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但也并没有着急地把自家男人叫回去。
靠在门上,刘恒听见门外的程浩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就听到了隔壁的门响。他这才咧咧嘴,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努力地咬着牙,手使劲地撑在小腹的地方,一步步地带着些踉跄,往堂屋去。
晚饭当然是不可能吃了。
没力气做,也吃不下。
回到自己的小床上躺下,屋里屋外一样的黑,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眼茫然地盯着房顶漆黑的某处,整个人宛若一条被丢在岸上的鱼。
这样的打击毫无疑问是巨大的。
他才刚刚从“变成废人”的巨大打击中挣脱出来,尝试着想要在废墟上建一个全新的自己,但所行不远,就再次遭到了这样的打击。
这打击并不可怕,只是一通毒打而已,但考虑郑九龙就在大野城里,这样的事情,理论上他甚至是可以每天都做一遍的。
我该怎么办?
这个老问题,再次回到了心头。
我到底还有没有哪怕一条最曲折最难走的路,可以让我从这样的困境中挣脱出来,哪怕仅仅只是不受一个地痞恶霸的欺负,让我可以做一个普通人,去得到一些普通人的快乐和安全?
好像并没有。
或许,我可以去投奔那只虎妖吗?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心里不是没有生出过这样的想法,但很快,他就自己把这个想法给否定了。现在更是稍微一想,就立刻弃之脑后。
这么多年下来,他心里很清楚一个道理:彼此若无亲无故,对方凭什么帮你?
而在自己没有一定的实力和底气的情况下,贸然跑去找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强大者投靠——你怎么敢保证那虎妖不会把自己囚禁起来,成为他的取血之囚?
再说了,听那人的口气,无论是大野泽里的蛇妖,还是大堰山里的虎妖,都是并不瞧在他眼中的。而刘恒并不会傻到以为他把自己废掉之后只留下几句话就走掉了,自己如果跑到大山里去,想必他会立刻追杀过去?
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可行性。
必须靠自己。
只有依靠自己,才是真的挣脱的办法。
黑暗之中,他伸出双手,举到自己的面前。
依稀能看到多年劳作辛苦带给这双手的磨砺:它们粗糙、多茧、骨节粗大,一看就有坚硬而有力。
但这双手,现在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他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下双手。
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处不痛。
腹部在痛感渐渐消退之后,饥饿的感觉又渐渐升起。
他擦擦嘴角,触摸着那早就已经干掉的血迹,却无意间碰到了淤肿的地方,不由疼得倒吸凉气。
但忽然,他想:我似乎有好久都没有修炼了?
是的,真的已经是好久了!
尤其是因为中间有了那一段阴郁颓废的日子,让这一段时间显得越发的久远——从回到大野城的那一天开始,失望之下,自己就再也没有修炼过了。
它叫观山海诀,但自己的这个身体,却似乎根本就找不到可以观山海的路。
不过,想想自己当初的想法,坚持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虽然修炼这功法的那段时间里,自己根本就不曾有过丝毫的进益,甚至还让自己每日都觉疲累不堪,但现在的自己,已经是这样了,还能再怎么样呢?
而万一持之以恒下来,有朝一日,自己能真的有所收获呢?
…………
脑海中心念电转,刘恒的眼睛一点点的亮起来。
他决定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修炼。
于是,他吃力地撑着床板坐了起来,又费力地盘膝坐好。
观山海。
心神之内,那观想图依然如故。
只是似乎比自己最后一次修炼的时候,感觉上又更黯淡了些。
刘恒深吸一口气,与以前的每一次一样,让自己沉静入观想之中。
于是沉沉暗室之内,有一大团肉眼难见的淡青色的雾气倏然聚集,那青色雾气是如此的浓郁,以至于刘恒的观想方起,他神识身处的那镜像,便蓦然地一下子明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刘恒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一次,那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进入自己的左手手掌”感觉,来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的清晰。而随着观想的进行,他神识深处的那女子身上的光芒,也开始变得越来越盛。
似乎就在忽然之间,刘恒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轻了三分。
是那种瞬间觉得自己想要飘起来的感觉。
这也是此前那么多次修炼的时候,所从不曾遇到过的。
腹内的饥饿感,一下子就消退了不少。
身上的皮肉痛楚,也似乎是一下子就淡了,近乎感觉不到。
他觉得这是自己把心神全部投入了修炼所带来的结果,于是越发的投入。
一股气流沿着他体内的经脉迅速地游走起来,只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在他体内游走一周,自右足下逸出了。
而沿着这道已经建立起来的循环路线,有淡青色的雾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体内,并最终被转化为淡黄色的雾气排出身体。
这一次的修炼,与往常每一次,都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偏偏,刘恒自己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发生着一些奇异的变化。
那种变化,极其微妙,近乎不可言说。
但这变化,却让刘恒觉得异常的舒服,甚至是享受。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饥渴之极的人,忽然得到了一瓢甘甜清冽的井水,你只管咕咚咕咚的灌下去,那水顺着喉咙下去,清爽舒畅,立褪燥热,立解饥渴。
于是,这一次完全没有丝毫的自我强制、自我勉励,他完全是不知不觉地就沉浸到了这样美妙的感觉中去了。
一直到天光渐亮,雄鸡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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