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阳让文物专家暂时对此事保密,自己则来到了爱家福利院,想先跟冯院长打听一下孟君遥的身世。
冯院长一开始不愿意透露任何信息,但麻阳表明来意,并出示了那块石头片的照片之后,冯院长才放下了对他的戒备:“原来你是巫先生的朋友啊。不过,这件事你最好去问君遥本人,因为未经他的允许,我没有权利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世。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对,那块石片我很多年前就见过,君遥也一直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它。”
也就是说,这个宝贝一直是属于孟君遥的!
多年来,他有无数机会拿它去换取好的物质生活,却始终没有这样做。
想到这一点,麻阳感到有些震惊,他对其中的原因越来越好奇,最后决定去问孟君遥本人。
可是当他赶到巫氏私立医院的时候,没找到人,护士说孟先生今天刚出院,跟小白一起走的。
此时,小白、孟君遥加上秋林,三个人已经坐上了开往K城的大巴。
这一次,孟君遥虽然还有些吃力,但终于可以自己把箱子放进头顶行李间了,不过那箱子里没什么东西就是了。
原来,他考虑之后决定还是回K城,因为曾受东云和南枝姐妹许多恩惠,想无论如何先到画室帮帮忙,还了这份人情再说。
他又不愿意坐巫山派的车子,坚持要坐大巴回去。
小白立即表示要送他,说亲眼看着他安顿好才能放心,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孟君遥婉拒了半天未果:“巫山没意见?”
小白:“学生送老师,天底下任何人也不会有意见的,你放心。”
其实,她已经不敢去想巫山会不会有意见,但她放心不下是真的。
一路上聊了许多过往,原来孟君遥和小白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难怪曾经彼此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不过现在,各自的心境已有所不同,似乎都“放下了”,小白能够接受孟君遥的离开;而他,好像也勉强接受了小白对巫山的倾心。
唯一不变的,是彼此亲人般的牵挂,这种牵挂或许将持续终生。
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越雷池一步,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走得比雷池还要远。
初秋的K城也别有一番滋味。
粉墙黛瓦,安安静静诠释着“大隐隐于市”的智慧;乌篷船上一盏盏茴香豆和陈年老酒,飘着余韵悠长的浓香;涤荡着桨声灯影的河在夕阳的余晖里,美成了一幅画。
河边挂着一排大红灯笼的,就是古色古香的东云客栈。
忙完教学之后的南枝,捧着一本书坐在自己的窗口,但是书读得漫不经心。
她时常开小差,悄悄地盼望着有一天,孟先生熟悉的身影能够再次映入眼帘。
盼着盼着......是自己眼花了吗?
她揉揉眼睛,她分明看到孟先生拖着一只箱子向客栈走来了!
是他,没错!
南枝激动地扔下手里的书,飞快地跑下楼去。
其实,她以为自己会在前台附近躲起来偷偷看他,可是她所做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南枝干脆旁若无人地跑到思念的人面前,用手语对他说:“孟先生,欢迎你回来,你的手臂彻底好了吗?”
孟君遥举起胳膊,又动了动手指:“基本好了。”
南枝继续手语:“我太开心了,我们都很想念你,晚上给你接风洗尘吧。”
然后就很自然地伸手,要接过他手里的箱子。
看她毫无掩饰、毫无造作的快活,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旁边的小白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女子已经爱上了孟老师,很爱很爱,因为眼神是不会撒谎的。
南枝刚才看向孟老师的眼睛里,仿佛倾注了整个银河的星星,很亮很亮。这种眼神自己也该有过吧。
不过这么亮的眸子,却压根儿就没看见小白和秋林两个大活人站在旁边!
孟老师选择回到了一个有人如此爱他的城市,小白不但不吃醋,反而觉得他这个选择是对的。
孟君遥没有松开箱子,对南枝说:“还是我自己来吧。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白,这是秋林。”
南枝这才看见她们,礼数周全地打了招呼。
前台的东云见到孟君遥,惊得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掉地上:“孟先生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实在是!”
她一连说了三个太好了,显然是为妹妹高兴。
不过她很快注意到了小白和秋林的存在,笑容收了起来:“哦,这两位姑娘也住下是吧?”
孟君遥刚要点头,小白说:“不了,我们一会儿就走。”
孟君遥忙说:“刚到就走?住一两天休息休息吧。”
小白:“我这几天还有考试呢,得赶紧回去。”
孟君遥感到愧疚:“你看你,时间那么紧,还专程送我过来一趟。”
小白:“我也想看看你选的城市什么样,你住的地方什么样子嘛。看过就放心啦。”
这番对话让南枝和东云听得有些费解,孟先生和这个女孩的关系既远还近,实在听不出两人发展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孟君遥原来住的那个宽敞套间,东云依然给他留着,已经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她们并不知道他今天回来,所以其实每天都让人去打扫一遍。
小白推开窗,粉墙、银杏、绿林、水乡,还有不知名的红色小花开得绚烂,窗外简直是一只调色盘!
住在这么美的地方,对孟老师的创作灵感应该有好处吧?
小白不由把目光投到他的右手上。真好,这又是一只灵巧的手了,很快将重又能够妙笔生花。
她没再耽搁,看孟君遥安顿好了,便互道珍重,说好今后经常联系,然后就和秋林离开了。
只是在走之前趁他不备,往他箱子缝里塞了个东西。
东云正在跟丈夫拉拉扯扯:“你放开我,我要去替南枝问个清楚。南枝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看上一个,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定要帮她!”
她丈夫拽着她袖子说:“你给我回来!有你这么帮忙的吗?感情这种事,要润物细无声你懂不懂?强扭的瓜不甜,你一个外人去问得再清楚有什么用?回头再吓着人家孟先生。”
东云:“感情的事怎么能不明不白?那就叫暧昧了知道吗?就是得弄得清清楚楚才知道该怎么办啊!”
丈夫:“什么都清清楚楚的有什么意思,就是得朦朦胧胧那才叫美。”
东云:“好啊,怪不得你总看对面水果店那个老板娘呢,什么也不说,光隔着一条街看着也挺美的是吧。”
丈夫:“你这人,我跟你就没话可说......”
夫妻俩还没吵完,忽然听说陪孟先生来的两个女孩已经走了,东云十分开心,让南枝去叫孟先生晚上一起吃饭,给他接风洗尘,同时祝贺手术成功。
可是她们没找到孟君遥,听说什么又来了一位陌生的男士,把孟先生约走了!
这个孟先生还真是大忙人、香莴莴啊!
东云暗自摩拳擦掌,说什么也要为妹妹把这个孟先生拿下!
在一家本地茶楼的包间里,孟君遥有些吃惊地问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什么,文物鉴定专家说那不是唐朝的石头,也不是李白的真迹?”
在他的对面,气定神闲的那位正是麻阳:“没错,我来,就是告之你此事。”
孟君遥:“不可能。到我爷爷那辈儿,他还请相交甚厚的鉴定师鉴定过,是真迹,只不过消息没往外传。”
麻阳心里更加有数了,嘴上却说:“孟先生,如果你觉得不可能,那就把这块石头的来历说出来,说不定是有人暗中调了包呢?咱们也好联系警方,尽早展开调查。要是你的传家宝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人换走了,没个合理的交代,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呢?”
孟君遥住院期间,很多事宜都是麻阳代替巫山帮忙安排的,所以对他可以说十分信任。
麻阳这个人本身的气质修养,就很容易获得别人的相信。而他沉稳忠厚的性格,冷静果敢的办事风格,又容易让人对他委以重任,天生就是个将才。
麻阳拿话这么一激,本来不想多说的孟君遥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小的时候,孟君遥生活在单亲家庭,靠母亲帮人缝缝补补为生。
9岁时,相依为命的母亲也病逝了。
因为母亲当年是跟父亲私奔出来的,后来不幸又被父亲抛弃,可为了这场婚姻,母亲跟家人都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祖父母也都相继离世,没人可以收留他,所以被社工送到了福利院。
他母亲没有留下其它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那块石片传给他。
母亲临终前让小君遥取出那块石片说:“你以前不是经常问我,这石头上为什么有字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你是盛唐大诗人孟浩然的后人。这块石片,就是诗仙李白当着孟浩然的面题诗上去,然后再找工匠按照笔迹刻上去的,完工后送给了孟浩然,并代代相传,以纪念李孟两位诗坛巨匠忘年的友谊。”
这首诗后来之所以会流传千古,也是因为那工匠十分喜爱,自己抄了一份留着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