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阵仗,不用问,肯定是狗……啊不是,皇帝陛下了。
而后面那几个太监匠作是在皇帝的队伍里走出来的。
眼前这孩子,应该是跟着皇帝一起来的,而旁边还有官员跟随,想来应该是个皇亲贵胄。
而以皇帝的性子,能允许在这种场合下,带着官员来访……
在加上这年龄……
怎么看怎么像是杨家三孙那三个倒霉蛋罢?
眼前这人是谁?
杨倓?杨侗?杨侑?
脑子里正琢磨着,那小孩子一听这自称,眼里也是一阵意外。
但却不自报家门。
而是拱手:
“道长无需多礼。敢问,那“春友社”的匾额,可是出自道长之手?”
“……正是。”
听到李臻的话,这小孩子连连点头:
“嗯,好,好。”
说完,往身侧一让。
伴随着他的动作,其他人也让开了身位,盯着李臻的目光里也满是好奇和赞叹。
接着,一个小太监站了上来,看着李臻用带着几分尖锐的清脆之音开始絮叨:
“奉圣上口谕:观春友社长之字,颇有风骨,龙心甚悦。故赏端山砚、涟湖笔、云梦墨、怀州纸文房四宝一套,金印匾额一块,及时勉励。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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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臻有些迷糊。
这是……圣旨?
口谕?
夸我字好?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可那几个小太监已经端着托盘走了上来。
而其他几个匠作也打算随时开工了。
见状,李臻压下了脑子里翻滚的无语,躬身谢恩:
“贫道谢陛下赏赐……这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
“……”
他这话一出口,反倒是其他人懵了。
口谕也好,圣旨也罢,这些人谁家里没得到过些许恩赏?
可领旨谢恩,表达恭敬时,一般也只是说一句“臣领旨,谢恩”就可以了。
君臣如父子,不假。
可谢恩时,主要表达的应该是感激。
可眼前这道人说什么?
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已经不是谢恩了。
而是明目张胆的在拍马屁。
虽然拍帝王的马屁不丢人,可今日陪同殿下前来之前,他们也都瞧见过了这一幅对联一块匾。
对于这字,当真也觉得惊艳。
而陛下说的确实没错,观字如观人,此时看到了这一手好字,在脑子里已经联想出来了书写此字之人,是何等的文风傲骨。
特别是当听到这道人承认那字就是出在他手里时。
“道士”的清静无为,与这一手好字那么一结合,这些人对李臻更是高看了三分。
可是,当这句祈福皇帝陛下长生长寿之言说出口后,味道就不对了。
称呼皇帝陛下“万岁”,很正常。
这个词最早出现的是在西汉,帝王欲长生久视,汉武帝登嵩山,忽闻林间高呼三声“万岁”,故而由此得来。
大臣们称呼万岁,确实是表达希望陛下长命万岁之意。
但问题是,大臣也是有风骨的。
称呼万岁,等同于祈祷陛下健康长寿。
可天天若把万岁挂嘴边,那就成谄媚的小人了。
臣所不耻。
当臣子的,谁不是以清臣、贤臣、名臣自居?若是被冠上了谄媚之名,那名声可就臭了。
所以就算大家拍马屁,也不会当着大家伙的面拍。
而是写在折子里,或者是私底下面见皇帝时开口。
可眼前呢?
这道士原本喊万岁也就罢了,最后那句“万万岁”是怎么回事?
陛下都不在这。
你竟然还能当我等不存在,直言不讳的说那谄媚之言?
瞬间,年轻人后面的大臣们看着眼前这道人,目光里就变成了疏远与冷淡。
字再怎么好,能如何?
小人而已。
可其实呢,李臻只是习惯了。
说书的时候,一说起来帝王,你总是绕不开一句“万岁万岁万万岁”的。
他说这话也没那么多想法。
没接过旨意的穷道士,他哪里懂这么多文臣武将里的细节?
书里都这么说,谁知道现实里不是这样?
没让跪迎就不错了。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
虽然感受到了大家伙的眼神有些奇怪,但这会儿他的主要注意力都在那几个托盘上面。
什么金印匾额之类的,他不在乎。
但听起来那什么……怀州纸之类的,能从皇宫里出来,用作赏赐,应该是不差的吧?
一时间目光集中在那四个托盘上面,眼里全是压抑不住的好奇。
皇帝的赏赐。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呢?
以前看电视或者看书,里面总说有什么“金银珠宝、翡翠玉器”之类的,但那是杜撰,不一样。
现在可是活生生的赏赐。
到底什么样,怎么可能不好奇?
可他越好奇,在那些已经带着刻板偏见的人们看来,便越有些“受名利财帛”所动的模样。
于是乎,半点风骨都没了。
连那小孩子在看明白了李臻的眼神后,眼里也升起了一丝失望。
原本的攀谈也变成了客套。
亲贤臣、远小人。
这种为名利所动心之人,怎么可能值得自己拜访?
于是,便客套的说道:
“陛下昨日看到了道长之字,觉得喜欢,今日特命我前来恩派赏赐。”
“贫道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臻想着既然客气,那就客气到底。
只要不让跪。
咋地都好说。
可听到这话后,小孩儿眼里的失望已经和身后之人一样,变成了嫌弃。
于是便点头:
“既然如此,领赏吧。这几个匠作会帮道长重新安好这匾额,道长留步,本王告辞。”
说完,带着大臣们扭头便走。
一点都没多留。
而等他们走了,那几个匠作才开始按牌匾。
本来这木楔子都是现成的,黄绸子拆开,往上面一挂就行。
拢共连三分钟都不到,就按完了。
接着,几个人也不多言,掉头就走。
李臻还在后面拱手呢:
“贫道多谢各位。”
而等人都走了,他目光落在了那匾额上面。
看了看……发现除了木料换了,以及“春友社”的旁边,多了一个……他不太认识的篆字金印外,其他的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见状,捧着赏赐托盘的他有些失望。
心说狗皇帝可真能偷懒。
就盖个红戳,就算完事了?
切。
真特么小气。
至于那小屁孩……
我认识这孙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