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没有了五大联军,没有了生死仇杀,没有了尔虞我诈。
混沌万界的将士们紧紧相拥,泪流满面。
在踏上这条路的起初,他们将性命抛诸脑后,本以为从此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再不见归期。
而今,将近十二年的守望,他们终于和混沌万界一同,捱过了最深沉的黑夜,等到了和平的黎明!
他们,可以回家了!
天外天的将士们,虽然没有激动到忘形,却也是兴高采烈,互相庆祝着和平的到来。
只是双方庆祝的时候,两边阵列之间,仿佛仍有着巨大的鸿沟阻隔,互不干扰,泾渭分明。
葫芦山山顶,五大尊者和五大统帅看着这一幕,皆是默然。
哪怕到了天外天该撤离灵音界的时间,宁千秋等人仍不出手驱逐,而是静静等待眼前的欢庆结束。
“宁将军,能借一步说话吗?”林姓老者打破沉默,道。
这句话,让众人的目光都朝他俩看来,有人玩味,有人冰冷,有人则是平静如水。
“可以。”
宁千秋没有拒绝什么,他隐约,也猜到了林姓老者想跟他说什么,率先朝山顶的另一端飞去。
二人降落在一根木桩旁。
“前辈,有话请直说吧!”宁千秋平静地道。
剑意无声无息地蔓延,将这小小的空间和外界阻隔,不怕谈话被第三个人窥探。
林姓老者上下打量着他,神色郑重,道:“你修炼的蛮神体,可是不止七式?”
宁千秋顿时一凛,双眸微眯。
他料到了林姓老者要问蛮王功的事,但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
林姓老者背负双手,道:“你的体魄强度,远超老朽当年天境之时,哪怕罡灵圣体,也难以弥补其中的差距。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了。”
宁千秋沉默。
沉默,就等于默认。
“所以呢,你要收回去?”他冷哼。
随着修为益强,他也益发体会到了蛮王功的强大。
如此强大的功法,想当然尔在蛮神殿,亦有着超凡的地位。
而今,这门功法被自己学了去,林姓老者身为蛮神殿的太上长老,岂能坐视不理?
不止是蛮神殿,在整个天下,偷学功法,都是大忌!
一旦被发现,轻则废去修为,重则不死不休!
林姓老者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就算杀了你,你也不会把多余的蛮神体式吐出来吧?所以你不必担心什么。”
宁千秋嘿道:“前辈倒看得开!”
但他心中的警惕可从未削弱。
林姓老者说得很明白,暂时不动他,是想从他口中套出另外两式蛮王功。
面对这位体魄远超自己的尊者,宁千秋可是充满了忌惮。
林姓老者横了他一眼,道:“朽木将死,不看开点也不行了。倒是你,天资无限,等你成长到我这个地步,恐怕当世无人压得住你了!”
林姓老者坐拥蛮神体,已是尊者中的最顶尖之流,而宁千秋蛮神体加罡灵圣体,兼之一剑破万法的剑修,战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境尚且如此,待他皇境、尊者之时,又该是何等的霸道?
宁千秋拱手道:“前辈过誉了,宁某没想太遥远的事情。”
林姓老者哼道:“少装腔作势的。我问你,你可愿入我蛮神殿门下?”
宁千秋愕然。
“你入了本殿,我也不会逼你交出额外的蛮神体式,仅仅是看中了你的未来!跟你直说吧,我活了快三千年了,每一日,都感觉大限将至。本来招庞无敌那小子,就是为了本殿的未来,谁曾想……”
林姓老者深吸了口气,眼中阴鸷之色一闪而逝,旋即道:“你不必急着拒绝,考虑一下吧!”
“本殿屹立人族顶点数万年,底蕴丰厚。待我死后,你就是本殿的新主人,圣域的所有人族,都将以你为尊!”
“怎么样?你已是绝世战将,有了本殿的帮助,谁能阻挡你一飞冲天?假以时日,你必将站在两界的顶点!”
林姓老者一脸狂热,仿佛是殉道者最后的燃烧。
宁千秋静静听他说完,旋即叹道:“不怎么样。”
林姓老者脸上的表情为之一僵。
“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能加入贵殿。”宁千秋摇头道。
安静,无声。
林姓老者沉默着,良久,叹道:“帮我给庞无敌带句话,让他好自为之罢!”
他没有问宁千秋拒绝的理由,因为没有必要。
拒绝就是拒绝。
他看着脚边的木桩,心中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
和庞无敌这种中途加入的供奉不同,林姓老者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蛮神殿。
对于这个满载荣耀的人族第一势力,林姓老者有着太多的感情。
然而,荣耀,只是身前之物了。
蛮神殿看似高高在上,实则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虎视眈眈的势力,在暗中窥伺着,等待着!
等林姓老者一死,蛮神殿再无尊者坐镇之际,他们便会一拥而上,把这个庞然大物蚕食得一干二净!
林姓老者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本来按照他的设想,哪怕死了,蛮神殿还有庞无敌,可谁能想到,就上那么一次战场,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后辈,居然叛变了!
这下直接把林姓老者,逼到了绝境。
蛮神殿,是真的后继无人了,最有希望的两个人,蛮皇被宁千秋斩了,庞无敌叛变了,要不是这样,林姓老者也不至于来拉拢宁千秋这么个异界之人!
“话我会带到的,前辈若无其他事,宁某就先告辞了。”
宁千秋无法体会林姓老者的心情,见对方有些闷闷不乐,也不好再说什么,拱了拱手,便飞回葫芦山山顶。
林姓老者根本没听见宁千秋离开,他俯下身,抚摸着脚下这株木桩的断口。
它本是一棵大树,像它这样的树,在这片平原上本来有很多,可战争的铁蹄,摧毁了一切。
它算幸运的了,其他树,连根都没有留下。
林姓老者枯槁的手掌,摩挲着木桩的断口,忽而一顿。
在一片龟裂的纹路中,一株浅浅的、嫩嫩的新芽,颤慄慄地冒出脑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