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刃的手下多以麟州各类三教九流,地痞流氓组成。
他们武艺稀松,兵器林总,秩序混乱,看起来更像是一群卖艺的草台班子。
总之,对付起来并不费力。
飒起肃风,血腥味在酒馆里弥漫。
此间,陆谦玉立于狼藉之中,脚下是三个死去的倒霉蛋,眉头紧锁,冷峻的面庞不容一缕轻松。
乌压压的身影,如潮水涌入船舱漏洞,他们挤进酒馆大门,似乎无边无际。
他初步估计,屋子里此时足有几十个人,窥斑见豹,总数说不定超过了上百,这将是一支小型的军队了!
手起剑落,剑落起手,转瞬之间,陆谦玉手腕酸痛,敌人又一次冲杀过来。
他麻木的重复着、挥、砍、劈,刺的基本剑术动作,根本不必动用真正意义上的剑法,只有当面对上稍有实力的敌人时,才多加了几分力道和专注。
在惨淡的月光下,他的身影闪烁不定,孤寒像一条在敌阵里飞舞的蛇。
眨眼间,鲜血飞溅,残肢剥落,呻吟声响成了一片。
敌人又一次退却。
浪流三进三出,杀了一个痛快。一边施展掌法,一边猛灌。喝的越多,越是凶猛。一套排山倒海般的掌法挥过去,无人匹敌。
至于石翁。陆谦玉和浪里加起来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无能鼠辈又怎能近他三步?
他的剑下不留活口!
“一群笨蛋!蠢货!”瘦猴抹去前额的冷汗,眼见手下一个个丧命,战局未发生实质变化,他又气又急,对手下人大骂,“不动脑子的东西,快把他们分开。分开,快!”接着,他慌得左右踱步,像个得了胃病的猴子。
陆谦玉的实力出乎瘦猴的预料。传言陆家少爷是个纸糊的汉子,三脚猫的功夫,岂料那都是假象。加之石翁和浪流从旁协助,三个人形成了一道攻不进去的防御之墙。
敌人仰着脑袋一味的猛冲,就好像皮球铛铛铛撞到了墙上,全送了人头。
众人得到瘦猴的话,不再猛冲。但如何将三个人分开,他们毫无头绪。所以翘首以盼,希望瘦猴继续发挥他的聪明才智,作出指示。
无奈瘦猴庸才一个,那有什么战斗天分?“娘的!”他推着身边的人,喊道,“怎么停啦!给我冲,逐一击破,明白吗,逐一击破!”
“什么是逐一击破?”有人问了一声。
“就是一个个的给老子收拾他们!”瘦猴气的大骂,“娘的,现在懂了吗?”
“可我们怎么破?”又有人问了一声。
“是逐一击破!娘的,我怎么知道。”瘦猴朝着众多黑影看去,几乎是怒吼了,“你们都不知道吗,真是一群废物!”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尴尬的一幕。
敌人跃跃欲试,但谁也不敢往前一步。双方中间,似乎隔了一片雷池。
此间,酒馆里光线混沌。
陆谦玉露出惨淡的一笑,伤多了两处。因为它们像猛兽撕咬,火辣辣的疼。
“一丘之貉!”浪流哼了哼道,“要不要,我告诉你们,什么是逐一击破?”
“你闭嘴,等会我就撕烂你的嘴。”瘦猴道。
“逐一击破呢,讲究战斗之中,当你们的敌人,哦,也就是我们联合在一起,你们打不过,然后需要....”浪流说到这,笑出声来,“可就算我们把分开了,一群废物,还想怎样呢?”
瘦猴气的发狂,暴跳起来,“你才是废物!等会就让你看看谁才是废物。”
陆谦玉顺着声音,望着门外,心中另有所想,陆刃之所以没出现,便是在来的路上,到时敌人数量还将增加,多了陆刃这么个强力的敌人,胜负难料。
“浪流,速战速决!”
正在这时,他的侧后方,忽然一个人影冲来,明晃晃的短剑反射着月光。陆谦玉余光凌冽,侧身一闪,顺手抓住这个家伙的手腕。
稍稍用力,那人闷哼一声。
接着,陆谦玉举起断剑,斩下之际,面色哗然。
“王大虎?”陆谦玉认得此人,他问,“你拿着匕首刺我作甚?”
“我...我...!”王大虎支支吾吾了半天,倏然扔掉短剑,双膝跪地,“我不是人啊,陆少爷,我不是人。”
“还不快走?”陆谦玉扶起他,“别跟我开玩笑了,好好回去杀猪,行吗?”陆谦玉说完,暗出一口气,不由得心如刀绞。
回想起,数月前,他与城南杀猪王大虎在饭桌上把酒言欢,谈天说地,好不畅快。今日却落得个刀兵相见,朋友相残。
常言世事难料,反差之大,仍然陆谦玉猝不及防。
“陆少爷,对不起。”王大虎带着哭腔说,“我一时鬼迷心窍,我该死。”
陆谦玉不想说话,挥了挥手。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并非所有恻隐之心皆能唤浪子回头。王大虎走得太远,回不了头了。
陆谦玉发觉一把匕首刺向自己时,来不及防御,用胳膊挡了一下,匕首穿透骨头,只差半寸,便触及心脏。
这时,浪流一脚踹开王大虎。张嘴骂道,“不要脸的东西!给你留了条命,竟然还不知道感恩?”
这一击,浪流动了九成力量,亏的是脚,而不是掌法,否则王大虎必死无疑。
王大虎撞到墙上滑下来,连咳了几口血,他呻吟着道:“陆少爷,你若不死,我全家上下,十几口人,全完啦!”
“那你全家就去死好了。”浪流冷冷的说道,于是,大步向前,途中被陆谦玉拦住了。
“让他走吧。”陆谦玉说。
“神经病啊?”浪流推开他,“这厮可要杀你!”
“不过陆刃使出的肮脏手段罢了!只怕这些人里还有不少是我昔日的伙伴朋友。”陆谦玉说完,面向一众黑影,淡淡的问道,“你们说,我说的对吗?你们的家人都在陆刃的手上!”
这时,人群骚动,当啷一声,不知是谁的武器掉在了地上。瘦猴大喊,“谁的?给我捡起了,谁他娘的敢退后,我就杀了他。”
“对!”有个人说。
随即又有人说,“我是武器铺的王达,我妻子被陆刃捉了去,她是我最近亲的人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所以...”
“我姑娘也在他的手上!”
“够了,狗东西们,你们没有退路了!”说话时,瘦猴突然发威,抽出剑来,砍向黑影中的一个。那人应声而倒,临死前轻轻的说了一句,“陆老贼,不得好死!”
瘦猴哼了哼,又喊,“杀了陆谦玉。否则,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都得死。只要他一死,陆老爷承诺给你们的一个大子儿都不会少。”
其中厉害还需揣摩吗?
陆谦玉看罢,不禁为陆刃的阴损手段而懊恼,他说面朝众人,心平气和的说,“谦玉惭愧,不能保护你们家人的周全。尔等今日与我为敌,事出有因。尔等若是退去,我既往不咎。只等杀了陆刃那厮,来日把酒。但你们真想要我陆谦玉这条命,那就来吧。”
“说得好,说得妙!”瘦猴一边鼓掌,一边不耐烦的说,“陆少爷真乃大肚量,豪杰啊!不过,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话?”瘦猴故意在这里停顿,笑了几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陆刃面前的一只狗,还敢在我面前叫唤?”浪流大喝一声,音浪层层叠叠,回荡在屋子里。接着,他阔步走向瘦猴,隔着人墙,瘦猴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陆少爷,对不住了。”
“来生做牛做报答你。”
“束手就擒,别反抗了。”
“你们一个个平日阿谀奉承的脸庞都哪去了?”陆谦玉双目紧闭。
“别说了,陆少爷,今时不同往日了。”
“人在何种情况下,才能变得如此卑微?”陆谦玉又说。
“请你别说了,你是斗不过陆老爷的。”
“你们想看看,自己的脸,究竟有多么可憎吗?”陆谦玉叹了一口气。
“求你别再说了,够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陆家上下,八十三口,我的小楼,谁曾放过他们一条生路?”陆谦玉仰头问。
“真的求求你了,别再说了!我们会为下跪,会给你立碑,给你烧纸,给陆家族谱上香!”
“灵魂已经泯灭,空留驱壳又有何用?”陆谦玉圆目怒瞪,断剑一挥,大喝一声,“我命由我,尽管来取”
“一个个啰嗦什么?”瘦猴踢着身边的人,催促道,“都给我上啊!”
于是,黑影再一次压上来。
陆谦玉扬起憔悴的面庞,露出诡异的微笑,他挥剑而去,将怒火掺进剑招之中,手臂呼呼生风,施展出令人惊叹叫绝的陆家剑法《千军破》。
杀人不过头点地,门前落叶秋风扫。陆谦玉,一人,一剑,杀了个血花绽放,酣畅淋漓。
最后,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躺着一层尸体,敌人一个面露恐惧,停滞不前。
陆谦玉前进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陆谦玉前进两步,他们就后退两步,陆谦玉前进三步,便有人退到了外面。
敌人斗志荡然无存,此乃天赐良机。石翁喊了一声,“趁现在,冲出去。”
于是,陆谦玉和浪流两人,化作了暗影疾风,从人群中穿过。敌人似乎忘记了抵抗,像木头一样站立不动。有好几个人,吓破胆,丢下武器,逃之夭夭。
瘦猴嘴唇上沾着吐沫星子,无论怎么喊也没用,即便他用长剑威胁也无济于事。
所谓兵败如山倒,神仙难力挽狂澜。
眼见败局已定,陆谦玉断剑将至,瘦猴顾不得别人,脚底抹油,先逃一步。
慌不择路之际,犹如撞到了一堵墙,他钻到了一个人怀里,身体反弹回去,踉跄的几步才停稳。
接着,他抬头要骂,“混蛋,那个...”
对方一巴掌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