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玉见那老者,一身白衣,颇有仙家风范,雪白的胡须在下巴留下长长的一绺,身骨清瘦,左手上,正拿捏着几枚铜钱,适才阻止自己伤人的,便是此物了。
能在十余丈开外,打开自己的孤寒,自非佣人,陆谦玉往下问道:“来者何人?”
麓剑卿被陆谦玉几剑打败,刚才又差点命丧陆谦玉之手,虽然陆谦玉手下留情,待着孤寒触碰之际,定然会收回,可他哪里知道?
这才短短几天,陆谦玉的功夫竟然精进的如此之快,大大出乎了麓剑卿的预料之外,想起在一个月之前,两人过招,还互有胜算,麓剑卿更是能够占据上风,此番遭遇,让他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说不出话来。
老人将铜钱放入口袋,负手而立,望着陆谦玉,发现是个年轻的娃娃,手中之剑,由此造诣,能将麓剑派的弟子几招打败,若是了得了,放在江湖上,是个好手,不禁心里有了爱才之心,他嘴上不说,头却微微点,随即又把目光投射到,麓剑黎与麓剑卿两个人身上,麓剑卿的目光与老者对视,变低下头去,宛如犯了大错一般。
麓剑黎这边被林杏与浪流围攻,自然讨不到便宜,林杏的飞刀从远处攻击,诡异而且灵动,防不胜防,一朝打下,转而打上,仅仅对付林杏一个人,麓剑黎尚且不能取胜,有别说浪流这几日《拂云手》大为精进,在近处纠缠住他,拳脚相加之处,早已让麓剑黎的《割麓九剑》的剑法无处发挥,甚是狼狈,见堂下老者出手,麓剑黎虚晃了几剑,呲呲呲三剑向浪流刺过去,这三剑快如疾风,浪流躲闪之际,反击不成,麓剑黎得手,趁机便用上挑的剑式弹开悬在头顶的林杏飞刀,脚下一瞪,轻飘飘跳到地上,林杏和浪流也不追击,俩人来到陆谦玉身边,三人扶住栏杆,眺望麓剑黎和那白发苍苍的老者。
武陵风趁机也从楼梯上滚滚而下,一脚踩空了,不顾翻滚,跌在楼下石头地上,迅速起身,藏在了老者之后。
“老头,你是帮手?”浪流大喊。
“剑卿,还不下来,丢人现眼。”老者道。
陆谦玉猜测不到老者的身份,听他这么说,便明白了,“原来他们认识,看年纪,定然是麓剑派的老前辈无疑了!”陆谦玉与麓剑派无仇无怨,枕戈待旦,几番苦战,皆有一场误会而起,麓剑派乃是十二大派之一,江湖名望摆在头上,不能侵犯,这一点他可不敢忘记,既然是麓剑派的老人来了,尊称一声,老前辈也是应该的。
于是陆谦玉彬彬有礼的说,“老前辈,我与麓剑派两位朋友交手,期间是有什么误会,事情的真相,你可以询问那人。”
老人哼了一声,瞥眼看了看狼狈的武陵风,表情当
即变坏,拉着脸说,“武陵风,你又怎么说?”
“汤师伯,你可冤枉了好人了,莫听贼人,反咬一口,他是杀了麓剑峰的贼人,是我麓剑派的宿敌。”武陵风噗嗤往下一跪,双手抓着老者的长衫一角,痛哭流涕,悲惨模样,无不让在场的人动容,正在这时,忽然听得人群中有人说话。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麓剑派三祖之一的汤浩然,汤老爷子来了,在下是大青山,雷明,久闻汤老爷子大名,一手落花雨暗器手法,天下无人能敌,今日特来拜会了。”
说话之人,坐在一个角落里,身边还有两个人,陆谦玉见过他们,当日在石头城中,三人曾经轻薄过洛城双鞭王燕,被王燕暴打一顿,后来不知去向了,只是这三人的名字,他给忘了,又三人,长得差不多,全是高高大大的,满脸的横肉,看起来凶恶五比,堪比黑犬,分不出谁是谁来。
雷明走出人群来,拱拱手,恭敬非常。
汤浩然不理,他是等人物,江湖上前二十的身份是绝对有了,大青山雷家三兄弟,虽然有些名号,但也仅限于市井,两人高度不一样,若是与他搭话,倒显得麓剑派三祖,身份地位了。
雷明见对方孤傲不理会,也不尴尬,脸上带着笑媚,忙说,“雷云,雷雨,你们也过来,见过汤老爷子。”
雷云身穿一件短袖汗衫,背后背着一把大斧子,走路过来,虎虎生风。
雷雨,则是一副随意打扮,脸上又络腮胡子,眉头上有一道伤疤,上次陆谦玉见他们三人,脸上都无疤痕,可见这伤疤是新留下的。
雷明此人,个子不高,身体肥圆,比其他两人,耳朵要打,肚子要舔,所以也很好人。
陆谦玉当下就分出了三兄弟。
老大是雷明,老二是雷云,老三是雷雨。
三人一起到了,又一次作揖,即便汤浩然不理会,麓剑派也不好再给他们打脸,时若不见。
麓剑黎上前回礼,说道:“三位好汉,我师伯长期在麓山上,对江湖事事,了解不多,不知道三位身份,还请原谅。”
雷明呵呵一笑,心道:“贼老头子,黄土已经要把你埋了,居然还这么拽!你不愿意搭理我们,我们若不是看在麓剑派的面子上,那还懒得理你呢,在这,楼上那个小子,破坏过我们的好事,与王燕那个贼婆娘是一伙的,这段时间可是把我们害苦了,那贼婆娘,日前又来找到我们,要切了我们三兄弟的命根子去喂了狼,一路追杀,让我们三兄弟有家难回啦,今天就把这气对着这小子身上去撒,看你们的弟子,也就平平,那小子比初次遇见又强了,我们还不只需要借助你的手,帮我们一把,哼哼,不识抬举。”
想是想,说是
说,雷明怎敢说实话,他怕稍有怠慢,汤浩然一巴掌打下来,自己脑浆崩裂,他说,“虽然在山上修身养性,可当年老爷子在江湖上打拼出来的名号,已经足够让人敬佩之至了。”
“雷家三兄弟,别来无恙啊,不知道,又有哪家的姑娘,被你们三个畜生给祸害了?”浪流骂道。
“那是我们的敌人,看来今日,我们要与麓剑派的朋友们,共同御敌了。”雷明说。
汤浩然始终不说话,眼皮耷拉着,又听浪流说。
“你要找我们的报仇,不知道要报什么仇,当日你们欺辱女人,被我们兄弟看见,还不等我们出手,三个兄弟就被一个女人打的夹着尾巴逃窜,我们兄弟可是没出手呢,怎么这笔账,算到了我们的手上,还有那老头子,你看看他,一身白衣,想必是个正派人物,为了这事,要与你们联合,岂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沾染了你们的坏名声,别是一把老骨头了,死到临头了,还给你们坏了一世积攒下的阴德。”
雷明一听,手里环刀扬起,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称呼汤浩然老爷子,我看你们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前面被你们逃脱,是我们三兄弟,不如你们,此番再战,你们能在汤老爷子的手上逃脱,我偏不信。”
陆谦玉知道,大青山三兄弟是要联合麓剑派的人与自己动手,故意相激,对方人多,己方势弱,若是打下去,只怕是没有好处,那姓汤的老头子,一大把年纪,武功造诣自然是非凡,自己与之交手,定然没有把握。
汤浩然把跪在地上的武陵风拉起,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剑锋,到底是不是被他们杀的?”
“是他一个人所杀,当日我们与他斗武,他抵挡不过,本已经落入下风,剑锋兄弟,止住了他,却不忍伤其性命,于是手下留情,放了他一马,怎么想到,这人恩将仇报,刚刚站起来,便偷袭剑锋,当时我就在现场,看得清楚处处,呼喊已经太晚了,剑锋就是这样,死在了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的手中,我自己打不过他,与他逗了一阵子,就被他一剑刺中了手臂,正在这时候,剑黎,剑卿来了,我这才能够在他的手中幸免,后面的事情,剑卿和剑黎更为清楚。”
麓剑卿急忙点头,“当时就是这样的。”
“好。”汤浩然沉吟一声,道,“楼上的小兄弟,不知道我麓剑派弟子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痛下杀手,背后伤人,未免不世英雄,今日我要为死去的弟子,对你讨回一个公道,你还有话要说?”
陆谦玉大为失望,他心想,这老头好歹也是个麓剑派的高层,号称三祖之一,度量一定很大,长着慧眼,能够明辨是非,可没想到,他的眼睛已经
瞎了,只靠一双耳朵来看待世界,如此就被欺骗了。
“事到如今,我懒得跟你们解释,麓剑派助纣为虐,为武陵风的靠山,而这人曾经杀我家人,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手刃仇敌,告慰亡者在天之灵,即便你麓剑派从中作梗,死命想拦,也休想就这么过去,就算今日不能报仇,还有明日,明日不能报仇,还有后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就会追杀这个人去天涯海角,哪怕他藏在你麓剑派的山中,有朝一日,等我有了实力,也定然杀上山去。”
“小儿,莫要口出狂言,要攻我麓剑派,从麓山顶上带人下去,我看你有多少能耐?”汤浩然,为人心胸狭义,并非陆谦玉想的那般豁达,山里山外,众人都知道,偏偏陆谦玉希望他能够长着年岁大,能够与别人不一样,他自然是知道,有错在先的是武陵风,可武陵风有个身份,众人不知道,他乃是麓剑派在山下武林扶持的一个人,近些年来,花费巨大,就这么被陆谦玉所杀,麓剑派此前投入,付之东流,难免让人可惜。
陆谦玉看汤浩然态度坚决,三两言语,自然是不能化解矛盾了,便横心下来,不在于对方费口舌,功夫上见真章。
麓剑派老祖固然厉害,陆谦玉没有打过,便不知道他具体哪里强,听闻是用暗器的好手,拿捏的功夫,一定了得,可若使用剑呢?
陆谦玉对暗器一窍不通,更不堪使用这种卑鄙的伎俩,所以从一开始,没打算在这方面有所建树,而剑术,最近这段时间,增进了不少,一对一的情况下,打麓剑卿还是麓剑黎并不困难,只要全力以赴,与汤浩然,何尝不可一试?
林杏看了看陆谦玉,知他心思,他要撤退,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放一放了,别问打过打不过,说要逃走,这些人,还拦不住他们三个,与此同时,林杏见酒馆内人群众多,就连附近街道的侠客全都赶来凑热闹了,他心生一计,立即悄悄隐去,陆谦玉则没有发现。
汤浩然虽然常年在山中,认识他的武林同道却是不少,陆谦玉等人又都是不见名的小角色,众人看了,矛头纷纷指向了陆谦玉,说陆谦玉不识好歹,既然要与成名已久的汤老爷子动手,真是不想活了,也有人暗中希望陆谦玉可以杀一杀麓剑派的威风,汤浩然往这一站,就是麓剑派的脸面。
众人虽然嘴上说,却谁也不愿意惹火烧身,当个看客,唯有大青山的三雷势必要跟陆谦玉作对。
“汤老爷子,实在不是晚辈不尊,即使因为大仇在前,而你们都被蒙蔽了,若是老爷子执意动手,那我还有话好说,就请赐教吧。”陆谦玉道。
汤浩然此人非常矛盾,见陆谦玉对自己身边尊敬,对这小子颇为喜爱,
可无奈,他是麓剑派的三祖之一,所作所为,天下人都看在眼里,陆谦玉几番侮辱麓剑派,他便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小子,我方才见你,使了一手好剑法,我则以暗器擅长,我年长与你,若是以暗器欺负你,传言出去,难免有人说我不要脸,那我便也用剑,打斗之中,并不会使用暗器,可万万不要觉得我会手下留情,你要全力以赴,刀剑无眼,一不小心,便会死在当场。”汤浩然一边说,一边去看众人,含沙射影,指的就是这些人烂嘴皮子,喜欢到处乱说,给他们一个威慑。
陆谦玉找不见林杏,心想,万一抱团打起来,自己一边肯定吃亏,陆家大仇,与浪流与林杏无关,别提王作古老爷子是个不会武的,还是一对一跟他打值得。
陆谦玉跳了下来,落地无声,展示了轻功,右手持孤寒,左手带洛英,两圈相抱,说道:“老爷子,虽然你这么说,晚辈还是不能伤你,此事当于麓剑派无关,我若是赢了一招半式,还好,若是伤了老前辈,岂不是于麓剑派再添新仇。”
“那随便你吧,此事,既然你如此坚决,剑峰的死,我定然会追查到底,看看是不是你所为。”
“承让了。”陆谦玉说罢,脚步往后拉,怪老头子强,他不得不设防,拉远了距离,再去攻前,可以保证自己不被一招打趴,那就太丢人了。
“我先动手了,可半点不会让着你的。”汤浩然拔剑抢攻,脚下步伐甚是快速,踏了一出七星连珠,长剑一点,直取陆谦玉肩头,这招本事杀招,可取敌人咽喉,汤浩然还是手下留情了,并且力量只用了三成,一则还是为了留手,二则是因为后顾之忧,他年纪颇大,当陆谦玉的爷爷绰绰有余,再过几年,即将八十岁,身子骨清瘦,哪还有体能,幸而他一手发的好暗器,用不到多少力气,若是说到用剑,那就难了。
所以,汤浩然,抢攻,并在接下来,一剑比一剑还快,要在自己的力气没有用光之前,结束争斗。
对方长剑平常一点,自然不难防,陆谦玉侧身躲过,以孤寒打算缠上对方的剑,要卸对方的力气,孤寒刚刚一搭长剑,邵浩然的剑则轻飘走下,斜砍陆谦玉的小腹,陆谦玉左手洛英横着一挡,那剑一抽而去,再度刺来,陆谦玉扭个身,与长剑擦边,大步往前,孤寒撩去对方的胡子,也是收了一手。
汤浩然爱这胡子,脚往后拉,长剑收回,半路之上,往上挑拨孤寒,陆谦玉暗暗用力,要用力量将其压下去,两剑皆是用了力量,一时间对峙在半空中,陆谦玉此刻,洛英前袭,孤寒之手一抖,孤寒擦着长剑往前,这一招天涯此去,龙蛇出动,甚是随意,也够冒险。
只见汤浩然手中
之剑被孤寒拦在外面近不得身,陆谦玉知他不会使用暗器,故而往前,可以冲他的中门,而自己中门也打开,汤浩然若是此刻左手上有铜钱,啪啪啪甩出一枚,陆谦玉必然受伤,且看力度如何,说不定还会让铜钱入体,登时毙命。
汤浩然大叫了一声好,“舍命来攻,你小子当真勇敢!”他手插在了口袋,分明去拿铜钱,陆谦玉最怕这个,却不知道,这仅仅是他的虚招,故意恐吓陆谦玉的行为。
陆谦玉没想汤浩然居然不讲信用,急忙将落英收回,护在身门,孤寒去势,力量被被汤浩然压制,长剑拨开去,陆谦玉再无攻击手段,关注对方手掌,是否有暗器袭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