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州,康王府,客厅里点着四根白蜡烛,康王赵构坐在正当中的位置,脸色十分兴奋;汪伯彦、梁扬祖、谢克家、张浚、吕好问、杨应诚等人分别坐在左右,忧愁、雀跃、思索,各人神态不同。
金国派萧庆与王渊联系,杜时亮再次到徐州和萧庆接触,带回来金人的议和条件,金军退出淮南东路全境,西路以黄河划河而治,东面以沂州、密州、淮郡军一线为界限,河北境内以太行山与河东划分。大宋和金国兄弟相称,保持岁币四十万银绢,金国和大宋互相释放俘虏,宋钦宗、赵氏族人和陈过庭、聂昌、秦桧等大臣都可以放回来。
萧庆还向杜时亮、王渊透露,岁币有可能降到二十万银绢,但是那是更高层见面协商的事情,杜时亮没有向李纲汇报,连夜在王渊安排下返往润州。杜时亮向赵构汇报以后,赵构立即找来汪伯彦这些心腹之人商议,汪伯彦面带喜色说道:“打了这么长时间,民心疲惫,若是双方议和,百年无战事。”
张浚不同意说:“金军言而无信,这次大宋连黄河以南都要让出,恐怕不同意的人占大部分。我们虽然是为了”
吕好问思索道:“杨志北上攻占开德府和曹州大部分,因梁山泊的地势和大军粮草不济而停止,说明京畿路的兵力只能延伸到这个地步。李纲的人马恐怕连收复淮南路的海州等地都做不到,从谈判的角度来说,我们不吃亏,不如上报宰相,让他们自己做主;萧庆已经说得很清楚,在更高级别的会谈还会让步,兴许沂州、密州等地还能争取一些。”
杨应诚是礼部员外郎,刚刚出使高丽回来,作为一个职业外交家,杨应诚虽然年轻,但是看问题比吕好问清楚:“就算把沂州拿回来,金军随时可以南下夺回去,关键在于河北,金人要求定北军退出相州等地,一旦金人巩固了地方,定北军想再从太行山杀出来将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梁扬祖冷笑道:“定北军这次占了这么大便宜,在京畿路上耀武扬威,若是想修成正果,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杨应诚在心里大不为然,他出使高丽的时候,赵构的行营还在汴梁,山东还是大宋的地盘,最后是汪伯彦等人劝说赵构率众离开,最后缺丢掉了山东等地,让定北军轻而易取地在汴梁站稳,随后是杨志一连串惊艳的表现,才有了现在京畿路这么庞大的规模。在自己这些人眼中的正果,郓王赵楷和杨志恐怕一点心思都没有。
不过梁扬祖的资历和重要性在赵构心中远不是自己可比,杨应诚识时务地没有说话,脸上连一点不满的表情都没有;吕好问到底是个君子,想的是大家不争不吵解决问题,问道:“如果汴梁和太原反对怎么办?”
现在太原和汴梁两个留守司拥有在北方的话语权,任何谈判都是无法绕过去的,只要定北军不同意,任何和谈都不会有实质性效果,只要定北军杀出太行山或者杀过黄河,顿时就意味着开战。汪伯彦想了想说道:“只有让定北军离开京畿路,和谈才有指望,否则根本无法成功。这需要金人提出这样的条件,然后我们才好做文章。”
汪伯彦的主意不错,但是张浚在和金人的反复斗争中已经无法信任金人,看看赵构的表情,张浚迟疑道:“汪大人,这不大好吧,杨志大军一旦离去,对于我们就会平添许多压力,万一到时候金人打过来怎么办?”
汪伯彦不在乎地说:“定北军就是训练有素,陕西五路现在训练有素,正好调到京畿路,让杨志的大军去关中,想必赵楷、杨志都无话可说。”
张浚还是有点迟疑,陕西五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和京畿路想必,内乱不说,地盘也只有原来的五分之一;京畿路在杨志的管理下,现在商贸畅通,百姓已经安定,双方光是税收就不是一个等级。就是换做自己作为东京留守,恐怕也不会答应这样苛刻的事情。
汪伯彦说中了赵构的心事,王庶等人都是赵构的粉丝,要是能到京畿路,赵构立马就可以恢复往日的风光;赵构抑制住心中的激动,颔首说:“这件事可行,我去和五哥商议,只要五哥和我的意见一样,三哥也没有办法。时亮再去和萧庆谈,让他们提出定北军离开一事,岁币只能在二十万银绢。”
能让定北军离开汴梁,肯定是金人所愿,送上这样一个大红包,赵构有把握金人会同意把银绢的数量降下来。第二天杜时亮出发去了徐州,赵构准备了一张请柬,请景王赵杞过府小酌;景王赵杞欣然而来,杭州路上发生的事,损失最大的就是景王,没想到准备投靠自己的幻海千劫门就那样一战死了几百人,千劫门中主张依靠自己的人几乎死伤殆尽。
景王赵杞自然不会怪罪老妈郑皇后,只能在心里诅咒三哥和杨志这个妹夫太过狡诈,哪怕刑部、转运司、两浙路、古桐园的调查都说一切都是意外,但是景王赵杞清楚,肯定是神霄派预先得到了消息,才能那么精准地一击。对于老九的邀请,赵杞心里有数,杜时亮来回奔波,不外乎就是为了与金国和谈。
兄弟两人在凉亭坐下,桌上摆着六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酒,所有随从都在二十步以外,景王赵杞端起酒杯,嘿嘿一笑说:“九弟,什么事这么紧张,朱芾没有牵扯到你,说自己被人用假的腰牌骗了。”
朱芾不傻,要是死咬着说是真腰牌,那就得罪了郑皇后和景王,那就真的是把朱芾自己的活路断了,所以朱芾全部扛了下来,只说自己为了破案心急,愿意承担所有罪责。康王赵构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没想到三哥早有布局,现在秀州的盐场和税收一断,父皇还是有责怪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