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仝再度拱手,小心地说:“李大人,我和宋公明兄弟相称,知道宋公明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巢泷前辈就更不要说了。我只是想提个醒,是不是他们觉察到朝廷的措施不对?”
李纲彻底懂了朱仝的意思,是担心朝廷再度失败,李纲望着朱仝,缓缓地说:“不排除有这样的原因,太原那边屡战屡胜,给我们的压力很大,但是河北的战事就是这样,双方相持之中,就看谁的底子厚。我认为宋公明他们的做法不可取,我们一定能击败金军。”
李纲没想到朱仝会不赞成自己,朱仝摇了摇头说:“李大人,滑州失守,现在所仗不过是黄河天险,呼延灼他们并不具备一战的能力,不管是金人从上游或下游运来船只,都可以轻松渡过黄河。”
李纲有些恼怒,以一个抓贼的来说这些战事做什么,稍微抬高声音问:“朱捕头意下如何?”
朱仝不卑不亢地说:“宋公明走的时候说,泽州离河北太远了,赶不上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哪怕姚古、种师中都是名将,战事堪忧。”
原来是来传话的,李纲心情稍微好一点,他欣赏直言不讳的人,眼前的朱仝就是比那个宋公明强;可是这样的局面不是李纲能改变的,要不然他这个河东河北安抚使就不应该在开封城里呆着。李纲谢了朱仝,放下帘子是一脸苦笑;朱仝望着李纲的轿子远去,不由得一声长叹,影子显得无比萧瑟。
宋公明是要朱仝一起走,只不过朱仝拒绝了,宋江是贴着景王标签的人,跟着景王去润州人之常情;但是朱仝不一样,那个纵横河朔的宋三郎已经死了,朱仝不想再变成任何人的附庸。汴梁的形势如此紧张,职责所在,朱仝不允许自己临阵脱逃;可是看出了李纲的紧张,朱仝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滑州,秋声楼,是当年欧阳修做《秋声赋》的地方,外面北风呼啸,楼里的书房燃着木炭,围着那张案几坐着三个人,金军的东路副元帅完颜宗辅,坐在欧阳修写文章的那张竹椅上,大宋的康王赵构和太宰张邦昌两人则坐在对面的木凳上。完颜宗辅听张邦昌讲解完《秋声赋》,忽然问赵构:“愿不愿意去太原?”
赵构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试探,望着完颜宗辅问:“你让我去吗?”七界
“不让,因为你根本不会去,太原现在名义上还是大金的土地,赵楷、杨志就是叛军,而你没有赵楷的勇气,舍不得那个所谓的亲王身份。”完颜宗辅不屑地笑了笑说:“我打算放你回去作为信使,但是要大宋愿意你回去,不妨你写一封信给李禄,我们大金要求和大宋隔河而治。”
隔河而治,黄河可不是就滑州和郑州这么一段,如果宋金真的以黄河为边界线,那么西起环庆军东到河北东路棣州的大宋土地,都全部要划给金国;到时候不仅东京汴梁,就是长安、洛阳、青州、济南这些大城市,都和金国隔黄河相望,金军随时能打过来。赵构和张邦昌完全明白了,金国的这个要价远远超过了上次的四地,是真正的大手笔,赵构回头问张邦昌:“我要去了太原,就是老百姓,不再是大宋的王爷?”
张邦昌叹了口气,完颜宗辅笑道:“赵楷和杨志是真英雄,不会同意我们条件的,但是你大哥应该同意,我派人送你回汴梁,就算宋钦宗不答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们已经实际上占领了这些地方,就算撤军,随身也能打回来。”
赵构和张邦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就是有玄机在里面,赵构最后还是给李禄写了一封信,两个人都没想到完颜宗辅的真实目的;送信人是张邦昌的外甥吴何,李禄问起滑州金营的情况,立即派出斥候,斥候看见金军是在押送物资北返,李禄便断定金军抢了一把要撤退,现在是在继续逼迫大宋拿出更多的东西来。
前线的战况越来越糟,李禄回报金军有撤退的迹象让朝廷一阵喜悦,谁知道两天后传来消息,枢密院知事许翰误听到李禄的谍报做出了金军将要全线撤兵的判断,催促种师中进兵相州,甚至严厉斥责种师中手握重兵却逗留观望。种师中得到许翰说汪伯彦沿途配合的保证后,留下辎重粮草,带领部队轻装出发,同时写信约定梁扬祖、杨惟忠两军分道俱进。
可是接到完颜宗辅派人送康王赵构回来的消息,汪伯彦、梁扬祖、杨惟忠全部去滑州迎接赵构,在相州等地连斥候都没有安排,结果种师中在卫县被完颜杲伏击,孤军一日五战,最终败北,退到离白径六十里处被完颜娄室之子完颜活女射杀阵前。完颜宗辅确实是把康王赵构放回来了,但是趁机伏击了李禄的营寨,李禄被擒。
朝堂上一片混乱,李禄是李邦彦的儿子,宋钦宗的伴读,十七岁高中进士,是宋钦宗最欣赏的臣子,李邦彦一派的人都说要议和;宋钦宗派路允迪、王云前去找金人商谈,完颜宗辅直接把人赶了回来,带来了画河而治的条件,要求再派一位亲王前去作为人质。
金人的态度不符合逻辑,要是想以亲王为人质,好好地把康王赵构放了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击垮李禄的军队?早朝争论半天没有结果,宋钦宗赵桓召种师道、李邦彦、叶梦得、李纲等人被找来御书房问计,种师道抱病而来,再加上种师中死讯的刺激,面色苍白。种师道沉默半天,终于抬头问李纲:“让郓王回朝如何?金人放康王就是一个小计策,现在明显就是在拖延时间,他们南下的决心不会改变。”
种师道讲的回朝自然不是让赵楷一个人回汴梁,而是让赵楷在太原得到南方的物资与人员补充,带着大军回到汴梁;这个建议詹度提过,已经被宋钦宗当众回绝了。